第四十一章 笑談當年的悲慟（1）

  三年的時光不算漫長，但可以改變許多事情。這個世界每天有著無數情節上演，歡欣、痛苦、分離、相聚，每一天都會是對某個人來說難忘一生的時間點，也會是許多人生命中最平凡、翻頁就忘記的一天。

  簡森今天休息，回柯家大宅看望母親徐茜，到家中才發現陸棉也被父親叫了過來。四人用過午飯後，母親和簡森聊了幾句便去休憩了，簡森上樓整理書房，想要找幾本書帶回去看，陸棉跟著他來到書房。

  起先簡森埋頭找書，陸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和他搭話：「想起小時候和林佑，咱們三個人在這裡玩捉迷藏的事情了。」

  聽她這麼一說，簡森的記憶也被帶到了那時候。少小無知世間的煩惱，這一方天地便是三人的樂園，度過了非常快樂、難忘的童年。時間的流逝周圍在悄然變換，他們長大後各自有了不同的成長方向，以天賦驚人的簡森為首最先去念了大學，然後去當兵。即便這樣，他與林佑和陸棉的友情也像陳酒一樣越久越醇，那份共同成長過的足跡從未淡去。

  想起林佑，心中依然沉痛。

  陸棉本是隨口一說，發現這個話題讓氣氛變得有些凝重後，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上次你提了一下，林佑請你幫忙照顧許桐夏？」

  「嗯。」

  「林佑一定很喜歡她嘍。」陸棉小聲嘟囔道，然後問簡森，「那你是怎麼做的？」

  正在翻書的簡森手指停了一下，眼神飄散到一處，思緒翻滾著表面上淡淡回答道：「就是一些生活上的幫助。」

  

  說者有心聽者無意，陸棉像小孩子一樣撅噘嘴：「好羨慕桐夏啊，能被林佑喜歡，還能被簡森照顧。」說到這裡陸棉仰頭看向簡森任性的說道，「簡森，我也需要你照顧。」

  簡森無奈地望著陸棉：「一點都沒長大。」

  「所以需要你的照顧啊！」陸棉自然地接話。

  簡森笑笑，未真的放在心上。

  「後來你是怎麼和桐夏失聯的？」陸棉對這件事情比較感興趣。

  關於桐夏對自己表白的那段往事簡森並不想對別人提起，儘管這件事是直接造成桐夏出走的原因。他刻意避重就輕地回答陸棉：「那時她剛去加拿大當交換生，學習壓力大，加上生活中一些不順心的事，就不告而別了。」

  那時讓人心煩的糾纏和憤怒，終於隨著歲月的變遷變成了輕描淡寫。

  「哇，桐夏竟然這麼酷！」陸棉不無崇拜，很難想像一個女生有怎樣的魄力能做出拋下所有消失不見這種事。

  「再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

  桐夏出走那天起，簡森和朋友動員了所有的關係、查了酒店的登記信息，而收到的有效信息為零。最後他們報了警，這事驚動了學校，也聯繫了桐夏的父母，但都一無所獲。簡森在加拿大停留了半個多月，將多倫多周邊的幾個城市也托人打聽了，但是桐夏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了無音訊。

  這三年簡森有去過桐夏家裡幾次，但是她的父母每次都表示沒有女兒的消息，至於是真是假另當別論。簡森也嘗試過查詢桐夏父母的通話聯繫人，沒有特別的發現。

  桐夏消失以後，簡森的生活徹底恢復寧靜。再沒有人不斷地打擾他，再沒有人讓他心煩至極，他也沒再有身不由己惱火的時刻了。

  這三年簡森把重心全部放在公司里，逐漸令事業風生水起，擺脫父親柯言義的陰影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人生開掛般的簡森，這三年拒絕了數不清的鶯鶯燕燕，他還不想把精力投放在感情上。

  浪費時間。

  但是這三年，簡森總會在夜裡想起對林佑的承諾，自覺有負於他。

  也偶爾會夢到桐夏。三年時間久到他已經不能清晰地想起桐夏的模樣，連夢中也是模糊的影子，還以為此生不會再見到桐夏了。

  「現在桐夏畢業於美國知名大學，成為了優秀的記者。」陸棉補充著後來，也就是現在發生的事情，「所以，這三年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是啊，三年間發生了什麼事，讓桐夏像變了一個人，甚至已經結婚了。

  就連簡森這樣清冷的人也想知道。

  向社裡請了兩天假，桐夏收拾了一下準備回臨市看望父母，三年來她很少回國，每次只能匆匆陪父母幾天，缺失了漫長的陪伴，這是桐夏最自責的部分。她坐上回臨市的大巴，彼時快要入夏，天氣還沒熱得讓人受不了，桐夏靠在窗邊一路望著熟悉的風景。

  自從大學來到T市以後，她每次回家走這段路都喜歡想心事，從開始的林佑到後來的簡森。那時候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呵，現在的桐夏看著窗外，心裏面只有空蕩蕩的感覺。

  當父母開門看到滿手拎著東西的桐夏時驚喜不已，事先她並沒有告訴兩位，就是想要這種感覺。她把東西放下，張開懷抱親切地擁抱住父母，熟悉的氣息和溫暖。這些年什麼都在變，但家永遠是她溫馨的港灣。

  媽媽把桐夏迎進家門，爸爸拎起門口的東西關上了門。

  「回國工作還適應嗎？」爸爸問道。

  「嗯，都挺好的。」桐夏的適應能力已經鍛鍊得極強。

  「那就好。」

  媽媽把削好的水果放入桐夏手中，輕輕撫摸她的頭，感慨轉眼間女兒已經這麼大了。聊了幾句後，媽媽說起了簡森。

  「這幾年小柯斷斷續續來家裡問你的消息。」父母對她與簡森之間發生的事並不了解，「你為什麼不告訴他你在哪裡呢？」

  桐夏出走後來通過郵件和父母取得聯繫，告知他們自己過得很好，請他們不要擔心，並且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告訴簡森。流離國外的三年，起初並不順利，但是桐夏對父母報喜不報憂，連自己結婚的事都沒告訴他們，總之一言難盡。

  當初被傷得遍體鱗傷的桐夏，決心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柯簡森，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不甘心地糾纏了他那麼久，真正死心原來只要一個瞬間。

  「我不想再和他有牽扯。」桐夏明確地回答父母。

  媽媽先是一怔，然後表示出不解：「怎麼回事？我還挺喜歡小柯的。」她早就把簡森列為未來女婿候選人之一。

  桐夏心知肚明父母的用心，搖搖頭：「您放心，我和他絕對不可能。」

  她早已度過天真少女時期，不會再做遙遙無期的夢。

  媽媽還想繼續問下去，被桐夏的爸爸攔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問了，這才不甘心的把話咽回肚裡，轉而聊其他的話題。

  桐夏在家度過了非常愜意的兩天，告別父母后重新出發回T市。

  接下來的工作量並不輕鬆，有幾個採訪等待著桐夏。她到達T市後直接去了社裡，準備整理採訪稿。這次桐夏特意從家裡帶來一些特產乾果，到社裡後分給同事們，大家都給予熱情地感謝，唯獨沈星星沒有什麼反應。

  她正坐在電腦前編輯稿子，桐夏以為她沒聽見，怎麼說也是一組的搭檔，便拍了拍她的後背：「星星，給你帶了我們家鄉的特產。」

  沈星星盯著電腦頭也沒回，悶悶地「嗯」了一聲。

  桐夏有點尷尬，但是也知道沈星星不是個熱情的人，更多時候顯得孤僻。所以只當她在忙，沒往心裡去。

  「對了，小邱呢？」在社裡最讓桐夏感到親切的人是小邱，也許這和他是自己回國後第一個見到的同事有關係吧。

  「他剛才出去了，說朋友來找。」同事回答道。

  「好吧，那這份我放到他桌上。」

  桐夏說著把乾果放到小邱桌上，然後去整理自己的稿子，她準備義務加班弄完這些再回家，儘管天已經不早了。

  「實在困得不行了，我去買咖啡，有人報名嗎？」同事阿澤崩潰地站起來喊道。

  馬上得到同事們熱烈回應，大家報出自己要喝的咖啡。桐夏也想喝，於心不忍阿澤一個人：「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

  二人下樓到旁邊的星巴克，阿澤將名單上同事要的咖啡點上，桐夏則對著菜單研究了一會，最後要了一杯美式。兩人拿著差不多十份咖啡往出走，桐夏都有點身體不協調了。

  「多虧你和我一起下來。」阿澤慶幸的口吻。

  桐夏笑著回應：「不用客氣……」

  她話音還沒落，阿澤突然停下腳步，和旁邊的一桌打招呼：「小邱，好巧啊。」

  聽到小邱的名字，桐夏面露驚喜扭頭看去，真的是小邱坐在那邊。她抬起握著咖啡的手親切地打招呼：「哈嘍，兩天不見，有沒有想我。」

  「想死你了！」小邱很給面的應道。

  「柯……柯總？」緊接著是阿澤吃驚的聲音。

  桐夏這才看到坐在小邱對面的人是柯簡森，一時表情凝住，然後尷尬的恢復到正常儀態。簡森的目光與她對上，桐夏恭敬地點了下頭：「柯總。」

  T市的傳媒圈子並不大，桐夏所在的新聞社數一數二，接觸到的都是當紅明星和商政大腕，自然社裡的人都認識柯簡森。山水有相逢，桐夏不願再見到簡森，可不幸碰到了亦能夠迅速從容面對。

  「簡森」已不是她能夠稱呼的了，「柯總」才是她應該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