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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 遇險

2024-06-01 18:39:45 作者: 張納言

  見你,

  

  如見花開,

  如見春來,

  如隴頭見明月,

  如海沿見潮風。

  凡所有的好,都願給你,

  所有的難,亦願與你同受。

  只因在這世上,

  我唯一所愛只是你,

  如愛我唯一的靈魂。

  ——題記

  甘小滿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晚上。

  車子熄火已經六個小時,天徹底黑了。為了緩解她的窒息,叫大慶的男子把車窗搖下來,那根拉山口的冷風夾雜雪末子吹在臉上,像刀子在割。她蜷縮在座位上,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凍成一塊冰。

  她後悔沒聽王笑笑的話,這個季節進藏,的確不是個好選擇。更倒霉的是,她居然搭了這麼一輛中看不中用的車,儘管車標看上去能唬人一跳,可是關鍵時刻死火,陷她於凍餓與高原反應的困境,她發誓,以後發了財也一定不買這牌子的車,換輛QQ也比這個中用。

  說什麼都晚了,高原的夜毫不留情地來了。兩人兩頓飯只啃了一個蘋果,大慶不客氣地翻開她的背包,她實在沒力氣說話,閉著眼,鬱悶地想:翻吧翻吧,能翻出來算你本事。

  一陣狂掏之後,他有點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聲音沉悶:「你沒有吃零食的習慣?」

  如果不是太難受了,甘小滿一定會笑出來。這傢伙,鼻樑上的墨鏡一整天沒摘下來,開車坐得標杆溜直,熄火之後裝著從容不迫,到處打電話,似乎能弄架飛機來救援,處處一副酷范兒,原來肚子餓了也是飢不擇食。

  一想到餓這個字兒,她自己的胃裡也像有無數小爪子在抓撓,都凍成這樣了,怎麼飢餓的感覺非但不遲鈍,似乎更靈敏了?

  不過大慶也不是毫無收穫,他硬是從甘小滿的包里找出半盒口香糖,兩人就著寒風把可憐巴巴的幾粒糖嚼到噁心,仍然沒等來救援的人。

  甘小滿徹底給凍透了,反倒只是要睡。大慶強打精神坐到她身邊:「聽說納木錯的夜空能看見又多又大的星星,可惜今天下雪,不然咱們可以看著星星作詩,沒準一不小心就流傳千古了。」

  甘小滿沒應聲。

  他使勁搖她:「喂,起來。」

  她不睜眼,嘴裡嘟囔:「你幹嘛,讓我睡會兒。」

  「你沒聽過嗎,紅軍過雪山,有好多戰士睡著了就再沒起來,你不能睡。」

  「我又不是戰士。」甘小滿用力裹緊羽絨服。

  「不行。」他力氣可真大,硬是把她從座椅深處撈起,「我給你講個笑話,你聽了就精神了,救援隊一會兒就到,堅持一下。」

  他拍拍她的臉,她的臉已經凍木了,給他一拍直發痛,她只好睜開眼聽著。朦朧的夜色里,他已經把墨鏡摘下來了。之後想起這讓人後怕的一晚,甘小滿總是後悔沒打開電筒仔細看清楚大慶的模樣,記憶里僅僅有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他清清嗓子:「某家有一隻鸚鵡,一拉左腿會說『你好』,一拉右腿會說『再見』。有一天來了一位客人,心想要是兩腿一齊拉,這鸚鵡會說什麼呢?他這麼一試,鸚鵡講話了——你他媽想摔我一跟頭是咋地!」

  甘小滿其實聽過這笑話,不過還是捧場地笑了笑。

  大慶再接再勵:「兩隻吸血蝙蝠好幾天沒吸到血了,一天一隻吸血蝙蝠渾身鮮血飛回來,讓另一隻羨慕不已,就問這位老兄從哪裡吸到這麼多血。這隻蝙蝠把它帶到一堵牆前問,看到這堵牆了嗎?那蝙蝠說,看到了!這隻吸血蝙蝠恨恨地說,媽的!老子剛才偏偏就沒看到!」

  甘小滿咧咧嘴,大慶說:「該你給我講了。」

  甘小滿不想說話,心臟像給一根繩子凌空懸掛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敲擊著痛感的神經,她使勁窩進座椅深處:「我睡會兒,你別叫我。」

  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那麼遙遠,似乎被風吹散。大慶話音冷冷:「別怪我沒警告你,你要是睡著了,我說不準能做出什麼事兒來!」

  甘小滿聲音又低又細:「非禮我?你也在缺氧,要是不想要命了,倒是可以試試。」

  他在昏暗的夜色里瞪視著眼前的女孩兒:「你知不知道這話並不是威脅,倒像暗示?」

  她沒心思回應他的虛張聲勢,手在口袋裡摸啊摸,大慶咳了聲:「防狼武器?」卻見她掏出小小的什麼東西遞到自己眼前,納悶地接過來,是塊巧克力硬糖。

  「只這一塊,」她含含糊糊地,「給我留點啊!」

  大慶略呆了呆:「你這算不算賄賂?」

  甘小滿沒回答,徹底睡過去了,風帽下面幾縷長發溜出來,給風吹到他臉上,有點癢。

  大慶掏出手機看了看,九點一刻,電話打出去已經四五個小時,四周寂靜得要死,除了風聲,沒一點有人趕來的跡象。他瞅瞅旁邊的女孩兒,說實話他也挺不住了,寒冷和缺氧讓他也想睡過去,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和這個女孩兒就都沒救了。

  他的胸腔里似乎正敲著一面大鼓,咚咚咚,咚咚咚,就要把他的胸膛破開個洞。風更冷了,他試圖關上車窗,按鈕不聽使喚,電池徹底耗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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