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人生的分叉路口

  邱蘭香的老爸很快進入了透析治療過程，每個星期都要去醫院透析個兩三次。

  但是，江城大醫院透析的療程費用實在太貴了。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他們家就打算回到鎮上的醫院，做便宜一點的透析。

  邱蘭香自然在他身邊照顧著。

  至於換腎的手術，看起來遙不可及，不知道人參果樹什麼時候結果，更不知道如何去湊那天價的手術費。

  李學舜的店還在起步期，前面砸了很多進去，租門面，租倉庫，進貨，壓款回款，都要投入大量的成本，現在還沒到收穫的時候。

  可以說，他賣腎的錢全部花在了店鋪里。

  店鋪緊連接他的倉庫，還是由孫大聖來看管。

  等生意走入正軌，他就要僱傭夥計了。

  但是邱家的病打亂了他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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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江城之前，邱蘭香對李學舜說：「舜哥，我知道你不會回老家照顧我老爸，我也不強求。只希望如果結了果子，有了腎，還請你留給我爸爸。」

  「嗯，我有空就回去。」李學舜敷衍道。

  如果是邱蘭香得了病，他會毫不猶豫地掏心掏肺。

  但，現在是邱蘭香的那個老爸。

  他不是聖母。

  他敷衍得太明顯了。

  所以邱蘭香眼淚又決堤了。

  「舜哥，認識你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求你任何事情，只有這件事。」邱蘭香眼淚汪汪。

  李學舜心中一軟，說：「行，放心吧，只要結出了果子，我就雙手奉上。」

  他對邱蘭香真的從不說謊。

  此刻，他做出了這個違背自我的決定。

  只是天知道人參果樹會結果。

  如果要等一年才結果，恐怕邱父等不到瓜熟蒂落。

  沒想到半個月之後，這顆人參果樹就突然結了果子。

  一朝醒來，李學舜看到樹上多了一個人形的蘿蔔。

  人參果慢慢地變成白色的人形的人參果，又慢慢地變成血色的腎。

  「老夥計，這是老天讓我救岳父啊！」他摟著大懶狗的脖子嘆道。

  李學舜即便心不甘情不願，也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邱蘭香。

  但是在拿起電話的那一刻他又覺得這樣做划不來，心裡不舒服，白白便宜了那個白眼狼。

  可是他又不願意看到邱蘭香以淚洗面。

  毫無疑問，如果他捨不得把果子獻給他岳父的話，邱蘭香肯定會恨他一輩子，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會因此破裂。

  他不得不屈服於他對邱蘭香的感情。

  邱蘭香是他的軟肋。

  如果他拋棄這些感情的話，他早就發財了。

  他再次把手伸向座機準備打電話，卻突然接到了孫大寶打來的電話。

  孫大寶驚慌失措，哭著喊道：「舜哥！出事了，來了好多人，都是穿制服的！」

  他連忙趕到店裡面去，遭受當頭一棒。

  原來是工商和稅務的人。

  他們說李學舜涉嫌逃稅，數額高昂！

  聽他們的意思，他得坐牢！

  李學舜叫苦不迭。

  雖然他對做生意有一套心得，有掙錢的方法論，但是在稅務和法務這一方面一竅不通，很多流程根本沒有跑通。

  對於稅務的很多事情都是想當然。

  不知不覺間，就嚴重違法了。

  稅務局讓他們補齊稅款，而且開了一大筆罰單。

  這筆罰單足夠讓他傾家蕩產。

  他根本沒有錢來補稅。之前掙的錢全部用來進貨了，根本沒有多少現金流。除非他在一個星期之內把進的貨全部按照預期賣出去。

  但是根本不可能。

  除非他大減價。可是大減價的話，又沒多少利潤可言，依舊湊不齊那筆稅款。

  現在他唯一能夠救自己的指望，就是已經結出來的腎臟。

  他跟穿制服的人好話說盡，請他們寬容幾天，晚上請他們吃飯，自然是大出血了一頓。

  那些人又隔三岔五地過來打秋風。

  李學舜苦不堪言。

  只能把腎臟賣給天工開物的陳科。那麼秋蘭香的老爸就無藥可救了。

  可是如果把腎給邱父治病，他就沒錢補稅款，說不定要坐牢。而且即便把腎免費送給邱父，邱家也沒見做手術。到時候還是得他這個女婿出面籌錢。老家的人多次傳出這個意思了，邱家的親戚都是下崗的職工，吃飯都成問題，沒錢給邱家看病。李學舜當初一場婚禮大操大辦，名震方圓幾十里，人人都知道他在省城做大生意。給岳父治病的錢，他不出，誰出？

  問題是他根本沒錢。

  他決定緩幾天再把結果的事情告訴邱蘭香。

  一個星期過去了。不少客戶過來買貨，但是知道了李學舜遇到了困難，故意壓價。李學舜氣得吐血。

  這天晚上，他和孫大寶忙碌一天，回到家裡喝悶酒，想著這筆罰單該怎麼辦。

  兩個人越喝越頭痛。

  期間家裡的座機響了好幾次，他們倆都沒心情去接。

  李學舜還想著該如何處理這顆腎臟。

  有那麼多稅款要補，補不齊的話就要坐牢。要麼把腎賣了，要麼把腎捐了。

  賣了，是救自己的命。

  捐了，是救岳父的命。

  當喝到嘴裡的酒仿佛變成黃連汁時，李學舜聽到有人敲門。

  孫大寶打開一看，發現是小區裡面的鄰居。

  這個鄰居也在那條商業街上租了個門面，賣五金工具。

  「老王，吃飯沒？來兩口？」

  孫大寶客套道。

  老王沒心情客套。

  他滿頭大汗，對李學舜說：「不好了不好了，你家店好像電線老化短路，起火了，消防局在滅火，你們快去看看啊！」

  李學舜嚇得臉都白了。

  店鋪後面是倉庫，裡面是他們大半年的心血和全部的積蓄……

  他急急忙忙和孫大寶奔向自己的店鋪。

  只看見一片黑煙，滿地狼藉。

  李學舜呆呆地說：「這下全完了，完蛋了。」

  他覺得並不是電線線路老化導致的火災，而是有人蓄意放火。

  他很快想到了易德元身上。

  難道是這臭小子暗中算計自己？

  所謂樹大招風，他在老家如此風光張揚，肯定遭受了不少人的嫉妒。易德元只是其中一個。

  如果有人暗中使絆子，他根本防不勝防。

  現在輪到他做抉擇的時候到了。

  把腎拿出來無償奉獻給他的岳父，給他救命，這樣的話他就要坐牢，事業毀於一旦，此後再無翻身的機會。

  或者把這個腎賣了，而邱蘭香的老爸肯定活不了。

  他猶豫了很久。

  這火災像冬天從脖子裡灌進去的冰水，澆滅了他所有的退路。

  回到家之後，他抱著大狼狗痛哭流涕。

  他再次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

  「對不起了，蘭香。」

  他拿起陳科送他的那款那個大哥大，撥出了陳科的號碼。

  ……

  在他把腎賣出去的第三天，邱蘭香趕到江城，來到家門口，看著他，一句話都不說，眼中儘是憤怒、委屈和不解。

  李學舜沒有解釋什麼。

  兩個人面對面站了很久。

  孫大寶嚇得不敢出聲，一直躲在自己的小房間裡。

  最終還是李學舜說話了：「這個腎，我拿出去救命了，救我自己的命。」

  「嗯。你辛苦了。」邱蘭香面無表情。

  「我知道你爹需要這顆腎，但是我也需要，我不想坐牢，也湊不出二十萬的手術費。」李學舜知道，邱蘭香恨死了自己。

  「嗯。」邱蘭香木然。

  「你也不用太著急。我大概摸出規律來了，這棵樹每四個月會結一次果子。看你爹再撐四個月？」他不願意放棄和邱蘭香繼續在一起的可能。

  「不管能不能撐四個月，都和你無關了。」邱蘭香嘆道。

  李學舜默然。

  邱蘭香轉過身，低聲說：「咱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