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肩膀上的火

  老吳看到牆上的影子居然出現了蠟燭，連忙扭頭望向自己的肩膀。

  肩膀上空無一物。

  但是牆上的影子分明還有蠟燭的火焰在閃爍。

  怪哉！

  老吳伸手去摸自己的肩膀，居然真的被感覺到燙，就好像是被蠟燭烤了一樣。

  他看著自己被燙傷的手指，納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概從三年前開始，他的肩膀就開始時不時地隱隱作痛，都是燙傷的那種火辣辣的疼痛。他找了很多家醫院看病，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而肩膀上的燙傷感越來越強烈，今天乾脆出現了兩根虛擬的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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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燙傷的呢？

  老吳記不清了。但是有一次的燙傷印象十分深刻。

  三年前，老吳的父親六十大壽。

  老吳把老爺子接到江城來，邀請了七八個親朋好友一起給老爺子祝壽，晚上定在一家飯店吃飯。

  當時老爺子精神狀態不錯，還喝了二兩小酒，滿面紅光。人們都很開心。老爺子正高興，覺得嗓子不舒服，就習慣性地咳嗽一聲，吐了口痰。老爺子在農村待了幾十年，在城裡待的時間加起來也沒一個月，有些習慣難以改變。

  老吳想提醒老爺子，說隨地吐痰不合適。但是今天是老人的六十大壽，有些不開心的話還是不說為妙。沒想到老爺子一口暗器吐到了旁邊桌子的客人的褲子上了。

  這還是個珠光寶氣的女客人。

  女客人哪裡受得了這個？頓時柳眉倒豎，喝罵道：「哪個沒素質的乾的？」

  飯店大廳里人聲鼎沸。老爺子喝得忘乎所以，根本沒聽到女客人的話。

  老吳倒是聽到的，但是不知道如何應答，只好裝聾作啞。

  女客人見沒人搭理她，頓時勃然大怒，站起來大聲說：「隨地吐痰的混帳東西，給我站出來！沒素質的玩意兒！」

  老爺子這時候聽到了。他瞅了女客人一眼，陪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沒注意。我幫你擦掉吧。」他抽出一張紙，站起來，走到女客人跟前，想幫她擦掉。

  女客人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又罵道：「老東西，老流氓，還想占便宜！」

  老爺子拿著抽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窘迫極了。

  其他食客的眼光紛紛投了過來。

  老爺子頓時面紅耳赤。

  老吳站出來，打算圓場和稀泥，說：「老年人習慣不好，真是對不起……」

  女客人尖銳罵道：「噁心死了！以後能不能不要出門？我讓你腿上吐痰，你高興嗎？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細菌病毒。真他媽倒霉！」

  此時老爺子渾身顫抖，臉上的肉不停地抽搐。

  他的被迫害妄想症犯了，衝著女客人叫道：「叫什麼叫？不讓老子出門，是不是想餓死老子？老子殺你全家了還是怎麼？為什麼要害我？還有沒有天理啊！」說著說著他涕淚橫流。

  女客人害怕了，躲到她身邊的男人背後。

  男人衝出來罵道：「有理了？還罵人？為老不尊的東西，出門撞死你個王八蛋。」

  老吳也生氣了，和對方互罵。

  雙方都上了頭，接著打起來了。

  女客人勃然大怒，把一鍋滾燙的火鍋湯潑了出來，澆在了老吳的肩膀上。

  老吳燙得哇哇大叫。

  後來警察來了，對雙方進行批評教育了一陣，差點都拘留了。

  此後，老吳好像就出現了肩膀痛的毛病，每當壓力大的時候，肩膀就生出嚴重的灼痛。

  ……

  老吳回到屋子裡，跟舅舅打電話，商量老爺子住院的問題。

  到了周末，老吳回到老家，發現老爺子前段時間把胳膊摔傷了，胳膊抬不起來，頓時一陣陣心疼。他把老爺子接到六角亭醫院住院治療。老爺子清醒的時候占多數，就是不能受刺激，不然就會發病。現在一點點小刺激就能讓他抓狂，所以得送他去住院治療。老爺子清醒的時候也不反對。

  六角亭是精神科專科醫院，基本都是精神心理有點問題的病人。老吳跟醫生護士都比較熟了，很快安排了住院。在照料老爺子的同時，他聽到隔壁病房有個女病人在唱歌。這個女病人像是唱歌劇的，聽起來挺專業，其吟唱還真有點餘音繞樑的感覺。

  老爺子的胳膊受了傷，嚴重影響了日常生活，比如換衣服都不方便換。老吳便幫他脫衣服，換上病號服。

  脫掉衣服後，老爺子露出瘦削而黝黑的身軀。這是常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結果。

  老吳又是一陣陣心酸。

  接著，他看到老爺子的肩膀上似乎也有燙傷過的痕跡。

  他下意識地把手指放在老爺子的肩膀上，發現老爺子的肩膀上方也有灼熱感，但是非常輕微，溫度不是那麼高。

  奇怪，老父親怎麼跟自己一樣？

  莫非自己肩膀痛的毛病是遺傳自老父親？

  但是這種灼熱感是怎麼回事？

  老吳在老爺子的肩膀上摸了摸。

  老頭子微笑道：「怎麼了？」

  老吳收回手，說：「沒什麼。」

  嘴裡說沒事，腦海里卻湧現出一段奇怪的記憶。

  有一年的冬天下了雪，老吳還在讀高中。突然接到家裡來的電話，說爺爺去世了，他便回來奔喪。爺爺的後事結束後，他又得趕著回江城上學。當時老吳家裡很窮，村里距離江城很遠，坐大巴車的話幾乎需要一百塊錢。老吳父子都有點捨不得。

  正好鄰居家有個朋友開貨車的，路過本村，直奔江城。鄰居便好心讓老吳父子坐順風車去江城。但是貨車的駕駛座只有兩個座位，已經坐滿了。他們只能坐在貨車廂。老吳從小吃苦慣了，也不在乎。

  於是貨車載著任何貨物奔馳在大雪之中。

  貨車司機為了節約錢，部分路程走高速，部分路程走國道省道。省道走到一半時，貨車突然停了下來。司機打開車廂，說前方有人查非法營運，查到貨車車廂載人的話要罰款三千，所以很不好意思地請老吳父子先下車，貨車往前面開三公里，然後停下來等他們，麻煩他們步行三公里。

  這國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別無他法，只好答應。

  父子倆下車往前走了幾百米，果然看到有人設卡查車。他們慶幸沒有讓貨車司機賠錢，三千塊可不是開玩笑。

  他們冒著大雪往前步行，深一腳淺一腳。

  冬天天黑得快。他們走了三四公里還是沒看到貨車。他們慌了神，意識到不對勁。這時候也沒手機，想聯繫都聯繫不到人。

  他們意識到，司機拋棄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