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枕邊的哭聲

  梅園詩打了五分鐘的腹稿，然後開始寫作文。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是更多的家庭處於中間的地帶。

  我很難評價我的家庭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的。表面上看，我們一家三口相處和睦，生活條件沒有太過艱苦，家庭氣氛也和諧融洽。但是我覺得我不開心。可能是我太矯情了，覺得一個家庭應該有情調有追求，有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生活的動力。當理想中的局面沒有呈現在我的眼前時，我就覺得不太開心。

  我的爸媽每天下班回家後就各玩各的手機，把電視機打開隨便放一個節目當做背景的聲音，免得家裡太沉悶。我觀察過別的同學的家庭，他們的父母好像也是這樣的。手機似乎成了家長們的桃花源。在手機世界裡，他們開心，他們微笑。在現實生活中，他們冷淡，他們麻木。

  一個人的時間是有限的。

  爸媽的玩手機的時間多了，深入交流的時間就少了。他們開始經常吵架，冷戰，家裡雞飛狗跳。有時候家裡三天都沒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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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想參與他們的戰爭，每次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就關在房間裡看書寫做作業。

  本來以為家庭生活就這麼一直無趣下去，沒想到家裡出現了一隻怪獸。

  不知道這隻怪獸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但是當我發現它的存在時，可能它已經在我家裡隱藏了很久。而我開始感覺到無窮無盡的恐懼。

  有一天晚上，爸媽又吵架了。對於他們吵架的內容，我絲毫不感興趣。我只想寫完作業，然後睡覺。

  大概到了晚上三點多的時候，我正在熟睡。突然聽到一陣陣嗚咽的哭聲。

  哭的人壓抑著自己的喉嚨，抑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聽得出來哭得很傷心。我以為是我媽媽在哭。他們吵架的時候，媽媽罵人的聲音更大，但是哭起來也更難過。在這一瞬間，我似乎感受到了媽媽的無助。

  我清楚地聽到，聲音從左邊耳朵鑽進我的腦海中。

  但是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沒看到媽媽的身影。而那個聲音還在我的耳邊環繞。

  我慌了，連忙打開燈，那道聲音消失了。

  我有點害怕，把門窗都鎖死了，開著燈睡覺。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可是又聽到了那陣悽慘而輕微的哭聲。

  它一會兒在我左邊哭，一會兒在右邊哭，眼淚似乎滴到我臉上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敢睜開眼睛，害怕怪物就在床邊低著頭盯著我。

  我忍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了，從床上彈起來，閉著眼睛大喊大叫，然後低頭衝到房門口，打開門，跑到爸媽的房間門口使勁兒地敲門。他們睡眼稀鬆地給我開門。我嚎啕大哭，說有怪物想害我。但是他們不相信我，覺得我在胡鬧，把我趕回自己的房間。

  但是我不敢回去，只好在沙發上睡覺。可是只要我一閉上眼睛，怪物就在我的耳邊哭泣。

  它在我耳邊哭了一個月，我跟爸媽也求助了一個月，但是他們總是不相信我。後來爸爸罵我精神有問題，要帶我去看精神科醫生。我曾經有個朋友，也被他的家長認為有心理疾病，送到醫院去電擊，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害怕變成他那個樣子。

  後來我不敢再說了，但是怪獸還是在折磨我，而且越來越放肆。即使我沒有睡覺沒有閉眼，他也在我耳邊哭泣。我多麼希望爸媽來幫我趕走這個怪獸，可是他們不會解決問題，只會解決我。

  ……

  作文寫完後，梅園詩感覺心裡好受了一些。

  她寫的都是她所見所思所感。

  沒想到老師看完她的作文表情很怪異。

  老師笑了，卻是被氣笑的。

  同學們見老師這副反應，便好奇梅園詩的作文寫了什麼。

  老師便順應民意，把梅園詩的作文念了一遍。

  同學們面面相覷。

  念完之後，老師似乎有些沮喪。很明顯，梅園詩的表現讓她很失望。她和梅園詩好言相商，說：「梅園詩同學，如果不是上作文課，而是寫日記，在網上寫小文章，其實也算寫得不錯。老師以前也強調過，想像力很重要。但是呢，今天的作文課上，老師一再強調，今天的敘事作文，最重要的是真情實感，要言之有物！」

  「老師，我寫的是真情實感啊，沒有虛構。」梅園詩很委屈。

  老師的反應和她的父母何其相似！

  為什麼大人們都不相信小孩子的話呢？

  「你這還不是虛構嗎？老師說過，無論是寫家裡的親人還是寫家裡的寵物，甚至寫家裡的電燈泡，都可以，只要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寫出來才能夠打動人，才能激發思想上的共鳴。可是呢，你寫的這個怪物，是什麼東西？」語文老師柔聲問道。

  「我也只是聽到它的聲音，沒有見過它的樣子。但是它的總在我耳邊哭，總是嚇唬我，我沒有杜撰，沒有騙人。我很害怕，但是我爸媽都不相信我，覺得我在故意氣他們。可是我沒有。我真的聽到了。它總是嚇唬我，我的成績都下降了。」梅園詩幾乎都要哭了。

  但是老師不相信她，同學們也在看她的笑話。

  有的同學捂嘴笑出了聲。

  「不得不說，你對感受的描述很逼真，寫這個怪獸寫得很生動，但是跑題了，咱們不是編故事。雖然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喜歡幻想，喜歡故事，但是這份想像力得用到寫小說上，不是寫作文上。如果不是你的想像，那就是可能你的耳朵有了點問題，需要去醫院看看。」老師真誠建議道。

  然而老師越真誠，梅園詩越傷心。

  一貫溫柔的她今天硬著脖子據理力爭，說：「我家真的有怪獸，不信的話，老師晚上到我家睡一晚上，就知道了！」

  同學們笑得更大聲了。

  老師又氣笑了。

  「我都不知道你是在逗老師玩還是入戲太深了？」老師搖頭嘆道。

  梅園詩猛地站起來，大聲說：「我發誓，如果我騙人的話，就讓我全家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