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但願長醉不復醒

  蔡琴琴繼續講述：「你抱著舊電腦去醫院。醫院當然治不好這台舊電腦。我們又帶著你到旁邊的電腦城找人維修。電腦城的人都說這個電腦在垃圾堆裡面泡了太久，所有的零件都泡鏽了，根本沒有修的必要了，還不如買一台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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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裡，孫為先感覺夢境和現實可以串聯起來了。

  在他的夢境裡，小白是他從天而降的完美女朋友，其實就是他以前的舊電腦。因為機身是白色，所以叫她小白。

  小白失蹤後，他又碰到小耳朵，其實是他買的新電腦。

  新電腦是舊電腦的升級版，所以小耳朵和小白看起來很相似，並且比小白更完美。

  這台舊電腦陪了他大學四年，工作後又陪了他五年，而小白說她陪伴了他無數個夜晚倒也沒錯，正符合現實中的經歷。而智慧型手機越來越發達，他玩手機的時間逐漸變長，玩電腦的時間越來越短。而且電腦的年紀實在太大了，經常卡頓，滿身昏沉，慢慢地放到了角落裡，爬滿了蜘蛛絲。

  因為小白是電腦，所以怕水。

  電腦年久失修，他捨不得扔，但也沒想著修理，以至於電腦生鏽。所以小白得了重病，臉上都是鏽跡，而且鏽跡越來越嚴重！

  如果他早點修理的話，電腦還能支撐著用一段時間，可惜他沒有。

  這台破電腦被姐姐和趙明認為是一切悲劇的源頭，被他們偷偷地扔了。所以他在垃圾堆里看到了小白。

  這時候電腦被垃圾堆里的液體泡了太久，徹徹底底地壞掉了，毫無維修的價值，宣告了生命的結束。所以在他的幻境裡，小白永遠地閉上了她的眼睛。

  在十年前，孫為先把嶄新的電腦帶回家。電腦便擁有了她的使命，陪伴孫為先，不想離開孫為先。

  她兢兢業業地陪伴了十年。

  孫為先也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她的陪伴。

  當他要換新電腦時，無意識地燃起了對舊電腦的記憶。於是舊電腦化身為小白，出現在他的幻境裡。這份幻境太真實了，以至於他分不清什麼時候是真實，什麼時候是幻境。

  在蔡琴琴趙明等人的眼中看來，他便是得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究竟是不是幻境呢？

  他無法分辨。

  因為跟小白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是那麼的真實，跟她在一起的笑容都是真正的發自內心，後來跟她在一起流下的每一滴眼淚也如此的悲苦。

  他摸了摸舊電腦，喃喃道：「原來你就是小白……」

  蔡琴琴看到他的手指被沾了一層鏽跡，接著講述：「你以為小白徹底死了，傷心欲絕，在電腦店裡哭得厲害，好多人都過來看熱鬧。老闆讓我們送你去醫院。你不想去，一直抱著電腦哭，說小白死了。我跟趙明強行帶著你回家，你在家繼續哭。後來哭暈了。之後，你睡了一段時間，醒來之後又哭。原來一個男人能流這麼多眼淚。」

  孫為先臉上一紅。

  在外人面前痛哭流涕，終究不是什麼長臉的事情。不過也可見，他是真的喜歡小白。

  蔡琴琴感慨道：「你跟你的電腦的感情還真是深厚啊。我家的狗死掉的時候，我也哭得傷心，但是我知道那是狗，不是人。你卻分不清電腦和人。電腦徹底壞掉之前，你一直堅信電腦就是小白。壞掉之後，你漸漸意識到小白是你的幻想。而且你好像能聽進去我們的話了。你回到家，我喊你的名字，你能有反應。後來我發現你流的眼淚越多，你的頭腦就越清醒。現在你的眼淚流光了，你的人也徹底你清醒了。」

  孫為先苦笑道：「原來是這樣。唉，我自己犯了病，連累你和趙明忙上忙下。」

  患難見真情。孫為先一直覺得自己很孤單，但是現在發現還是有好朋友的。只不過他以前沒有注意。

  上學的時候，蔡琴琴是衝鋒陷陣的籃球隊長，班上的男生幾乎沒人想過要追她，她大學便打了四年光棍。畢業後，她慢慢試著打扮化妝，不過也沒找過對象。可能是她太耿直，太不女人。

  沒想到，孫為先居然能感受到蔡琴琴女人的一面。

  蔡琴琴笑道：「我跟趙明還好，最為你傷心的還是你爹媽，還有你姐姐。你跟小白的感情越深，他們就越心痛。」

  孫為先想起他操勞一生的爹媽，不禁一陣陣黯然。

  他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光宗耀祖談不上，只要不讓爹媽再操心，就阿彌陀佛了。

  趙明家那種拆遷戶的人生，他羨慕不來。

  有段時間以為趙明和蔡琴琴是一對，因為他們倆經常一起出現。現在看來並不是。

  他反省著畢業以來的渾渾噩噩，說：「這場夢其實不止做了半年，從畢業那年開始算，就是在做白日夢了，總想著天上掉下個林妹妹，自己卻不打拼，白日夢做多了，就做出精神病來啦。」

  蔡琴琴主動替他開脫，說：「也不能這樣說，你這算是抑鬱症的一種吧？我知道你平常一個人獨來獨往，沒有想到你獨來獨往到了這種程度。看來一個人不能太寂寞了，寂寞的時間太長就會出現精神方面的問題。」

  孫為先越發感受到蔡琴琴的細膩。他覺得自己要認真思考人生和未來了。

  「有的人雖然孤單，但是他的精神世界並不空虛，他們有很多的方法安慰自己，陪伴自己。但是我只會陪著電腦。以後不能這樣了。」

  「就該這樣！」

  蔡琴琴突然問：「你想像中的小白，究竟是啥樣子啊？傾國傾城嗎？」

  孫為先說：「肯定很漂亮啦！可能小白就是我對冷射手的幻想吧。以前玩遊戲的時候，的確把冷射手當做女朋友，遊戲裡還結婚了呢。她給我發過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本人。開始覺得不怎樣，後來越想越漂亮。可惜後來她不理我了。那些照片也丟了。看不見的美女最漂亮。現在醒過來了。但是醒過來未必是件好事。在幻覺裡面我有小白，每一天都非常的快樂。在現實里，只有寂寞啊。」

  蔡琴琴說：「不不不，身邊這麼多人，你得出去玩，多出去多交朋友啊。真實存在的人才能給你帶來真實的陪伴。」

  他已經漸漸從幻想中走了出來。

  電腦的死，或者小白的死，讓他摸到了現實與幻想的分界線。

  小白是不存在的。

  蔡琴琴和趙明是貨真價實的。

  他和趙明友情的開端很簡單，就是住在隔壁的寢室，平時也聊得來。而和蔡琴琴的友誼的起點，應該是幾次籃球比賽時的吶喊吧。他喊加油喊得最帶勁。

  孫為先試著跟蔡琴琴探討：「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幻想？我有點分不清楚，比如說我跟你在一塊兒，我感覺很快樂。這種快樂的感受是真的還是假的？」

  蔡琴琴愣了一下，然後說：「當然是真的。」

  孫為先說：「如果我跟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網友在網上聊天，比如冷射手，也很快樂，這份快樂的感覺是真的還是假的？」

  蔡琴琴有所猶豫說：「應該是真的吧。」

  孫為先又說：「我和一個幻想出來的人在一起生活相處，感覺也很快樂，這種快樂是真實的還是幻想的？」

  蔡琴琴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孫為先總結出一個歪理邪說：「所以啊，只要這份感覺是真的，那麼製造這份感覺的人是真是假，那就無所謂了。」

  蔡琴琴聳聳肩：「你把我搞糊塗了。這些問題，應該去找哲學家研究。」

  說話間趙明推門進屋。

  「喏，哲學家來了。」蔡琴琴笑道。

  「嗨，老趙！」孫為先也打招呼。

  趙明意識到孫為先甦醒了，非常高興，說：「病了半年，真是把我們急死了。正好帶了幾瓶酒，咱們喝起。這次可不能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