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推論

  紀閱微眼睜睜看著老媽突然暈倒在地，轟然作響。

  沉默已久的老爸開口問道：「你讓你媽暈的？」

  紀閱微搖搖頭，又點點頭。

  老爸又問：「你媽會不會死？」

  走廊里安靜極了，老爸的聲音盪出一陣陣回聲。

  這層樓已經很久沒有其他人出現了。業主們都害怕被紀閱微弄暈。

  也不知道之前那些暈倒的人怎麼樣了。

  紀閱微說：「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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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蹲下，想把老媽扶進來，但是她太虛弱了，而老媽又很重，根本攙扶不動。她抬頭望著老爸，說：「幫忙啊。」

  老爸嘆道：「現在我跟你媽不是兩口子了，她是別人的老婆，我得注意一點……不能影響他們家庭的和諧。」言語中有一絲無奈，有一絲怨懟。

  紀閱微想起三口之家既往的歡聲笑語，再對比現在的勞燕分飛，不由得落下淚來。

  老爸假裝沒看見女兒的眼淚，又說：「你讓你媽躺進去，會不會不安全？」

  「不安全？」紀閱微一時沒反應過來。

  「專家說了，你身上可能有什麼東西，這些東西讓人暈倒。你屋子裡肯定都是這種東西，你媽要是進去，豈不是要倒霉？」老爸問。

  紀閱微默然。

  她這時才意識到除了自己不想讓他們闖進自己的生活之外，老父親本身從頭到尾都沒有進門的意思，一直站在門口。

  在這點上，父女倒是出奇的默契。

  可能這房子是她後爸的房子，是搶走他老婆的男人的房子。自尊不允許他進來。

  可能他是單純害怕。

  害怕女兒讓人暈倒，還是害怕能讓人暈倒的女兒？

  但是，如果他真的怕她的話，就不會過來了……

  父女倆又沉默了下來。

  或許紀閱微不愛跟人說話，不願意去人多的地方，便是老父親的基因在起作用。

  走廊的聲控燈熄滅了，房間的燈還是亮著的。

  老父親一半的臉在黑暗裡，一半的臉在光線的籠罩之中。

  紀閱微說：「那你把老媽帶回家吧？」

  老爸苦笑道：「不是我帶她回家，是她男人帶她回家。你給那個人打個電話。」

  紀閱微讀出老父親的傷心，但是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送出一個字：「嗯。」

  老爸抬著頭望著門牌號，說：「小微，別太害怕，爸爸一直在你身邊。」

  紀閱微滾動著喉頭，終究沒說什麼。

  她掏出手機，給後爸打了個電話。

  看到她打完電話，老爸又問道：「姑娘，你媽暈倒了，我怎麼沒暈倒？」

  「沒暈倒不是好事麼？」紀閱微問。

  「你是不是怕你媽？」老爸敏銳地察覺出她的情緒。

  「啊……我為什麼怕我媽？」她很牴觸這個問題。

  「因為你擔心你媽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隱瞞了很多事情，你覺得你不認識你媽了。」老爸一針見血。

  「我……就算我怕我媽，我媽為什麼就會暈倒？」紀閱微知道自己躲不過老爸的審視。

  老爸當初給她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她能夠觀察到許多細微的東西。他本人便是個細心的人，只不過木訥於表達。

  「可能當你害怕的時候，你身體裡就會散發出專家說的那種東西。」老爸分析道。

  老爸的說法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無論是外賣小哥還是501的鄰居，他們都給她造成了強烈的不安全感。

  老媽的不安全感從何而來？

  她一直不敢去想這件事，但是老父親略顯冷酷地逼她去面對。

  她覺得老媽故意隱瞞那個閨蜜壽星是易家佳的老媽的事實，故意隱瞞別墅是易家佳的房子。老媽故意製造她和易家佳見面的機會。

  但是易家佳給她下藥給她拍視頻這件事，老媽事先知不知情？

  老媽說生米煮成熟飯，建議她嫁給易家佳，是不是意味著她早就和易家佳老媽籌劃好了一切？

  可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嫁入豪門攀高枝？

  還是單純地想女兒嫁給一個物質條件優越的家庭？

  老媽在盛情邀請自己參加閨蜜生日聚會的時候，腦子裡究竟想什麼？

  老父親說得不錯，離婚後的老媽讓她感到害怕。

  如果親生母親都在算計自己，那還有誰值得信任？

  站在眼前的老爸？

  已經分手的前男友王知一？

  其實紀閱微應該早就想到易家佳的老媽就是壽星。老媽說介紹一個閨蜜的兒子給她認識，又說一個閨蜜過生日。她哪來那麼多閨蜜？

  只可惜紀閱微和王知一分手後，一直有些渾渾噩噩精神恍惚，沒有認真去思考。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閱微」兩個字，恐怕今天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你不怕我，所以我沒暈倒。」老爸打斷了她的思考。

  「我想試試，那些人的暈倒究竟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能一直憋在家裡，總得出去走走。」她不願意繼續把自己流放在孤島。

  「等人少的時候再試試吧。」老爸建議道。

  沒多久，後爸的電話來了。他說他在樓下，讓她把老媽放進電梯，摁下一樓的摁鍵，她再從電梯裡出來。他在一樓等著。

  她照做，讓老爸扶著老媽走進電梯。

  目送著電梯的門關閉，她想打開房門出去走走。

  她特意等到半夜三點多鐘。

  外面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她開門，下樓，終於接觸到外面的空氣。

  這時紀閱微意識到，一個人待在家裡這麼長的時間，是有多麼的氣悶。

  她心情舒暢了很多，沿著馬路漫無目的地走著。

  走著走著，她看見了一個環衛工人。

  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

  她心想，原來她們這麼早就出來上班。

  環衛工人抬頭掃了一眼。

  看到環衛工人的眼睛之後，她突然有點害怕，擔心牽連無辜，害得環衛工人倒下。

  於是她轉身就跑。

  跑出幾百米之後，回頭再看環衛工人，發現她依舊在有條不紊地打掃清潔，並沒有暈倒。

  她不怕環衛工人，所以環衛工人安然無恙！

  她頓時欣喜若狂，慶幸自己能夠出門了！

  在黎明的微光下，她沿著大馬路走，連續碰到好幾個環衛工人。

  她們都沒有暈倒。

  紀閱微主動跟她們打招呼。

  她們對她報以溫暖的微笑。

  她確定了，現在可以出門了！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她漸漸地越來越委屈。

  她與人為善，沒有對不起別人，為什麼那麼多人要害她欺負她？

  她想去報仇，找以前欺負過自己的人，讓他們道歉。

  走著走著，她居然來到了江東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她乾脆走進自己的科室。

  科室的人發現了她，個個面色不自然。

  護士長臉上擠出不自然的笑，問：「紀閱微來了啊。沒事了麼？」

  看來大家都知道她讓人暈倒的事情。老媽說得不錯，她的事跡上了新聞。

  只不過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她不再怕護士長，問：「主任呢？」

  「剛到辦公室。」護士長老老實實。

  她走進主任辦公室，看到主任正在打電話。她大聲說：「主任，你要跟我道歉！」

  主任吃驚地看著她，但是很快恢復了鎮定，靜靜地看著紀閱微，不過不敢說話。

  估計他知道凡是跟紀閱微說過話的人都暈倒了。

  以往紀閱微不敢跟主任直視，此時此刻她無所畏懼。

  她已經辭職了，主任對她而言沒有任何上位者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