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投誠

2024-06-01 17:18:42 作者: 舒淺語

  烈火烹油。

  蘇傾月仿佛置身於那油鍋之中,灼熱,瘋狂,然後砰的一聲,炸了。

  所有人都聽了個聲響,看了個熱鬧。只有她,遍體鱗傷。

  她再次請辭,然後就對上了時予的眸子,一副她不知好歹的神情。

  「太后娘娘……」慕瑾辰開口,「盛情難卻啊,要不,您就答應了?」

  

  丞相再也忍無可忍:「荒唐!」

  這一聲怒斥,仿佛引燃了某個導火索,一直隱忍,以為慕瑾辰只是將肚子裡的火氣發出去就會平靜下來的官員,紛紛開口。

  參奏時予,一個太監,不過權閹,倒行逆施,殘害忠良,妄議朝政。

  參奏蘇柏青,內幃不修,放縱妻女,險些鑄成大錯。

  文人罵人,婉轉迂迴,沒一句說蘇傾月這個太后的不對,卻都是內涵她,以女子之身,竟妄圖染指權柄。

  還有人張口就參奏慕瑾辰,攝政王,將軍出身,不懂治國,胡亂提議。

  可是慕瑾辰一臉無辜,說只是為了陛下身體著想。

  他們下意識地開口就要參奏陛下,就看到容遂聲龍椅上縮成一團,惶恐不安,十歲的孩子,還不如自家五六歲的兒孫大方得體還健壯的模樣,又噎了回去。

  皇帝先不罵了。

  蘇傾月站在高處,搖搖欲墜。

  原來,這就是地位懸空,又站在高處的感覺。

  沒有人在意她到底如何想的,沒人在意她拒絕了幾次,她想開口,可是幾次竟然都沒有說話的機會。

  可悲,可笑。

  確實是荒唐。

  朝堂之上,亂糟糟,所有人引經據典,陣營不同,心思各異。

  為國,為己,為名,為利。

  慕瑾辰坐在龍椅上,撐著下巴看得是津津有味。

  他掃了身側容遂聲一眼,看著他褲子上可疑的潮濕,一臉嫌棄。

  蘇傾月順著目光看過去,一臉絕望。

  只感覺,她腦海里仿佛有一根弦,緊繃,鬆開,再緊繃,鬆開,如此反覆,轟然斷裂。

  只感覺眼前一黑,她再也站不穩,身體徹底失去了平衡。

  倒在地上,她特別想笑,竟然不疼。

  暈眩讓她無法動彈,慢慢被黑暗吞噬。

  她知道,有人扶住了她。

  真是狼狽啊……

  蘇傾月醒過來的時候,寢殿裡很安靜,又到了夜裡,屋子裡亮著一盞宮燈,透過層層紗帳,她睜著眼睛,看著床上雕刻的花紋發呆。

  梅香就睡在腳下的床踏上,在蘇傾月醒來那一剎,輕輕喊了一聲:「娘娘?」

  蘇傾月瞬間又閉上了眼睛,她竟然感覺,昏過去的這段時間,她才真的安寧。

  她感覺紗帳被掀開一道縫隙,有風輕輕吹了進來,又重新落下,歸於靜謐。

  會寧殿的寢宮很寬闊。

  拔步床邊就是一道屏風,屏風之後是紗帳和捲簾,將整體隔開。

  地上有一排一排的宮燈,若是她醒著,房間亦可亮如白晝。

  若是睡著,也永遠有幾盞宮燈是亮著的,方便宮女守夜,也不會讓她陷入完全的黑暗。

  宮殿裡無比安靜,一點兒聲響都沒有,可是蘇傾月知道,這個寢宮裡,有很多人。

  外面帳幔一重又一重,每一重帳幔之後,都有守夜的宮人。

  蘇傾月嘆了一口氣,到底是坐了起來。

  梅香已經站在床榻的一側,身為掌事宮女,梅香很容易就知道自己其實已經醒了。

  宮燈又亮了一排,一條溫熱的帕子遞了進來。

  蘇傾月擦了臉,然後又是一杯溫熱的水。

  她漱口。

  再是一條溫熱的帕子,這次是擦手的。

  等簡單收拾了一番之後,紗帳才被打開,有宮女攙扶著她,洗漱之後,再是瓶瓶罐罐的保養品,頭髮也重新梳理,塗抹了發膏。

  只是因為蘇傾月在發膏的上面出過問題,這次暗中嗅了好幾次,確實是淺淺的桂花味,再無其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等換好了一身衣服,絲綢錦面,連一分褶皺都沒有,這才扶著蘇傾月坐在桌子旁。

  飯菜已經擺好了,滿滿一桌子,溫熱適口,色香味俱全。

  沒被找回寧國公府的時候,也有小姐妹一起閒聊,都說皇宮是夢裡才有的日子。

  這話,說對了一半。

  有些人,進了皇宮,如同一朵嬌媚的花離開土壤,美麗之後,迅速凋零,無聲無息。

  有些人,經歷規矩繁瑣,錦衣玉食。

  只是,蘇傾月不想要的日子,是多少人的夢寐以求。

  珍饈美酒,在蘇傾月的嘴裡,卻寡然無味。

  到最後,筷子拿起又放下了好幾次,她才看著一旁布菜的梅香,開口:「哀家昏倒之後……」

  梅香垂著眸子:「娘娘,您氣急攻心,要好好休息。」

  多的,竟然不肯再開口了。

  蘇傾月轉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黯淡下來的目光,但也放下了筷子。

  梅香見她吃完了,便使喚兩個宮女攙扶她到院子裡走一走。

  先帝駕崩沒多久,皇宮裡還很安靜。

  大家其實都在觀望。

  觀望新帝的性子,觀望攝政王會如何行事。

  如同朝臣,也是小心翼翼地在試探。

  試探容遂聲對朝堂的掌控,試探慕瑾辰對朝臣的態度,試探三公,對慕瑾辰的容忍程度。

  不知道走了多久,蘇傾月的身邊只剩下一個小宮女了。

  那小宮女「噗通」一聲就跪在了蘇傾月的面前,「娘娘,奴婢白芷。願侍奉娘娘左右,一輩子效忠娘娘!」

  蘇傾月看著她,哪怕不知道這個宮女到底是真的要效忠她,還是別有所圖,但還是漾出了一抹笑意。

  「好。」

  自從進了皇宮,蘇傾月其實很少笑,只有面對容遂聲的時候,才會微微勾起嘴角,露出溫和的笑意。

  所以,此時這個笑意,雖然淺,但是溫婉優雅,看得宮女白芷都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直視太后容顏,又慌忙低下了頭。

  「你想要什麼?」蘇傾月問道,「只是有些東西,哀家如今也不一定能有。」

  在蘇傾月的認知里,她一無所有,有人主動投誠,也定是有所求。

  「奴婢只是希望,不會在受磋磨,不用擔心哪天就被送到了誰的床上,然後死得悄無聲息。」

  蘇傾月看著她,其實誰不想呢?

  「那你知道,大朝會後來發生了什麼嗎?」蘇傾月問道。

  白芷明顯是個機靈的,見蘇傾月問她,臉上的激動都表現了出來,這代表,太后娘娘會接納她:「攝政王殿下申斥了帶頭參奏的幾位大人,罰了他們一個月的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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