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北平（6）

  「她為何找我的孩子？娘老子的，我姓何的都不認識她。」何督軍氣呼呼地拖過一張凳子：「我才不管她是怎麼死的，只要她敢動我孩子，我讓她再多死幾回。」

  「何督軍是吧？」沈清轉向何督軍：「督軍放心，她對孩子們並無惡意。」

  「並無惡意？她把我的衛兵都嚇著了，你還說她沒有惡意？」何督軍吹鬍子瞪眼。

  「不管督軍相不相信，她都沒有惡意。」沈清解釋道：「所謂的鬼，其實是執念，是他們留在人間最後的念想。她是一個母親，死前最想見到的是自己的孩子。她是一個為情所傷的女人，死前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是她深愛著的少爺為什麼不來救她，他知道他的管家要傷害她嗎？她靠近那些孩子，是因為她感覺孩子們在受傷害，作為一個母親，她本能的想要去保護他們。她不知道什麼是衛兵，她以為那些都是壞人，是傷害孩子們的人。」

  「你說得都是真的？」何督軍蹙眉：「我那幾個孩子怎麼了？是什麼在傷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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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的都是她告訴我的，至於是什麼在傷害孩子，我需要到督軍府里看一看才知道。」

  「這個簡單，老子的車就在外頭，咱們現在就可以去督軍府。」何督軍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娘老子的，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在我府里作祟。」

  「莫急，還有件事要拜託督軍。」沈清道：「此事與督軍府的公子小姐也有關係。」

  「就那個東西是吧？你說吧，要怎麼樣才能讓她消失。這槍跟炮，老子有的是。實在不行，老子去西山上找幾個和尚道士過來。」

  「不用那麼麻煩。」沈清欠身道：「督軍只需去一趟她的家裡，讓那位少爺抱著他們的孩子去她的墓前祭奠一下，讓她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行。」

  「就這麼簡單？老子派個人去說一聲不就行了。」何督軍不耐煩道：「他要是不去，老子就讓人拿槍，指著他的腦袋，讓他一步一跪給老子跪過去。老子生平最煩這些嘰嘰歪歪，不守信用的男人。老子也有妻妾，老子的原配媳婦兒，那也是老子沒發家的時候跟著老子的，說實話，長得是真一般，跟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妾們沒法比。可老子照樣讓她做太大大，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是一心一意跟著老子，對老子好的。」

  何督軍扯開衣裳：「這做人不能沒良心，沒良心的人啥事兒都幹不成。你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捨棄，連孩子的親媽都能害，你還有什麼壞事兒是干不出來的。就這樣的人，誰敢跟他交朋友，誰敢跟他合作？姑娘放心，這事兒抱在老子身上了，不為別的，就為老子瞧不慣這一號的。」

  「那我就代她謝謝督軍了。」

  「小事兒，只要她不纏著我孩子，別的什麼事兒都好商量。」何督軍揚著下巴：「還有別的嗎？」

  「有，問他一句話。」

  「那句話？」何督軍眯起眼睛，隨即反應過來：「就剛剛你說的那個是吧？問問那個負心漢，知不知道他爹娘要殺他兒子的親媽？你說這些大戶人家都怎麼想的，自己的兒子是寶貝，別人家的閨女是破爛。自己的兒子不能沒有親爹親媽，孫子就可以沒媽，就可以寄養在別人名下？既覺得自個兒的孩子好，那就好好管著，別讓他隨隨便便的出去，害了別人一輩子。」

  「督軍就是督軍，我極為認同您說的話。」

  「嗨，這都是我爹娘教我的。」何督軍不好意思地摸著頭：「不瞞你說，我們何家也曾是書香門第，祖上有不少讀書人，其中一個還中過探花郎。就是我們這些後輩不爭氣，到了我這裡，更是大字不識幾個，但我爹娘都是本分人，我出來闖蕩那年，我娘就跟我說了，說我要是不喜歡人家，就別去招惹人家，招惹了就要負責。」

  何督軍摸著腦袋：「我娘還說了，有多少稻田種多少地。我要是沒本事養活兩個媳婦兒，那就認認真真的，仔仔細細的對待第一個，萬不能學那些個見異思遷的酸秀才，明明就是喜新厭舊，還偏說自己是遇到了什麼真愛。」

  「的確如此，督軍真是性情中人。」沈清後退一步，「此事辦妥後，督軍可派人到醫院來接我，我在204病房。」

  何督軍這才注意到，沈清穿的不是常服，而是林山醫院給病人穿的病服。他清了清嗓子，問沈清患的是什麼病，沈清捂著嘴巴，說了句：「咳喘。」

  咳喘算是比較常見的一種疾病，何督軍沒往心裡去，小林院長也沒往心裡去。

  離開院長室的沈清勾了勾手，一個摸著腦袋的小紙人，貼著牆腳蹭了過來。見無人注意，這才撒開小短腿兒，跑到了沈清腳下。小紙人先是手腳並用的爬上她的鞋子，跟著拽住她的褲管，費力地向上攀登，等沈清回到204病房時，小紙人剛好爬到她的胳膊上。

  隨著沈清坐到病床上，小紙人也氣喘吁吁地趴在了她的手肘上。為何說氣喘吁吁，看小紙人那一拱一拱的後背就知道了。

  「累了？累了就好好歇歇。」輕輕一吹，小紙人落到床上，笨拙地滾了一圈兒後不動了。

  「謝謝。」一道白光從小紙人身上竄出，落地後變成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不用客氣，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沈清道：「見過孩子就走吧，這人世間沒什麼可讓你留戀的。」

  「我捨不得孩子。」影子抽泣著：「那是我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

  「不捨得也得捨得，你與他終究是陰陽相隔，母子情薄。」沈清勸解著：「放心吧，有何督軍出頭，他們不會難為那個孩子。孩子跟著他們，不會受什麼委屈的。」

  「我想不通。」影子捂著臉：「我真的想不通，我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壞事兒，怎麼就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你是沒做過什麼壞事兒，但你遇到了一個不該遇到的人。」沈清嘆了口氣：「這世上有很多的機緣是說不清楚的，就像我，差點因為一個男人被活埋，多年後才知道，那個人的死與我有關。你說是我該恨他呢，還是他該恨我。我們都不是壞人，我們都很珍惜對方，在乎對方，可我們偏偏是害死對方的兇手。」

  沈清深吸一口氣，轉向影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就算強求，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