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北平（2）

  鳳白衣告訴沈清，他的母親名叫彩屏，是饒夫人的侍女。

  那年，饒夫人與繞老爺剛剛成親，饒老爺便動了在北平設立會館的心思。新婚燕爾，饒老爺自然捨不得將夫人留在家中。

  饒夫人出門時，只帶了彩屏一個丫頭。

  到了北平後，饒老爺忙著成立會館的事情，就把夫人交給了彩屏照顧。夫人吃的，穿的，戴的，用的全都靠彩屏出去買。

  

  也正因為如此，彩屏才會遇見鳳白衣的父親。

  鳳白衣的父親是個武生，因幫戲院裡的姑娘說話得罪了人，後被那人圍追堵截，打傷了腿腳。就在他拖著傷腿逃命時，遇見了出去買東西的彩屏。彩屏是個既善良，又有膽識的姑娘，見情況不對，便將鳳白衣的父親藏了起來，隨後又將他帶回租住的小院子，求著饒夫人讓他留下治傷。

  旁人遇見的都是英雄救美，鳳白衣的父親卻被個膽大的姑娘給救了。因為怕連累饒夫人跟彩屏，他沒有留在小院療傷，而是借著天黑，回到了梨園。

  傷愈後，他帶著禮物去見彩屏，向她表示感謝，沒曾想卻被對方臭罵一頓，說她救人憑得是本心，又不是圖他手上的那些禮物，還氣呼呼地問他看不起誰。

  鳳白衣父親的那顆心就此淪陷。

  饒夫人見他們眉來眼去的，就收了彩屏為妹妹，親自為她準備嫁妝，送她出嫁。

  巧合的是，彩屏與饒夫人前後腳懷孕，彩屏早產，夫人晚生，於是鳳白衣很難得與饒世初生在了同一天。只不過一個早上，一個晚上。

  鳳白衣本該是弟弟，就因為生得早了。搖身一變，成了哥哥。饒世初不服氣，始終不肯叫他。至於鳳白衣，雖說夫人與老爺都把他當自己的親生兒子對待，可他還是聽著母親的話，認饒世初為少爺。

  在鳳白衣三歲那年，父親患病去世，饒夫人心疼他們母子兩個，便叫人將他們接回臨江照顧。與打小不喜歡讀書的饒世初不同，鳳白衣極其喜歡讀書，饒老爺見他是個可塑之才，不僅為他請了先生，還將他送到了省城裡的書院，即便回臨江，他也是待在家裡，從不外出。

  年少時的鳳白衣是個不喜歡拋頭露面的人，加上母親彩屏也是深入簡出，所以臨江城的人，幾乎都沒見過他們。

  饒世初也因為饒老爺總拿他跟鳳白衣相提並論，心裡頭對他頗有怨念，便極少在人前提及他。這種相處模式，一直持續到鳳白衣十二歲那年。

  當時臨江會館已經初具規模，饒老爺想要找一個心腹之人幫他經營會館，思來想去覺得鳳白衣最合適。

  鳳白衣也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學唱戲時的藝名，至於他真名叫什麼，他沒有說，沈清也沒有問。

  「你可知饒老爺與世初的情況？」

  「還在查。」鳳白衣道：「我只知道老爺與少爺去參加了督軍的宴會，跟著督軍府里出事，老爺與少爺也是一夜未歸。我曾派人去打聽過，可督軍府戒備森嚴，連半點兒消息都不曾透出。」

  「督軍？」

  「就是那位姓何的督軍。」鳳白衣解釋道：「此人乃是草寇出身，行事全憑自己喜好，沒有半點兒蹤跡可循。我只知道，他一直在拉攏老爺，想借用饒幫的勢力去幫他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兒。老爺不屑與此人為伍，多番拒絕。可架不住他成了督軍，手下槍炮多，只能與他虛與委蛇，暫時拖延。」

  「暫時拖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沈清道。

  鳳白衣點頭：「這個老爺也考慮到了。他此來北平，除了被何督軍脅迫外，還因為他想要利用這個機會在北平找到一個能與何督軍抗衡的靠山。可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善茬。老爺他終究是把事情給想得過於簡單了。那些軍閥，表面上斗得厲害，實際上，卻是互為聯繫，一旦牽扯到利益這個東西，他們比誰都團結。」

  沈清沉思良久，對鳳白衣道：「這官場上的事情我不懂，我來是想幫夫人找回世初，確認老爺安全。」

  「我已經在安排了。」鳳白衣拍拍手，一個姿容艷麗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便是恆爺口中的小鳳仙，原是鳳仙樓的頭牌，與我也算是知心故友。她願意幫我進督軍府查探。」

  「她一個弱女子如何進的督軍府？」

  「姑娘放心，小鳳仙自有辦法。」見沈清沒有看低自己，反而為她的安危著想，小鳳仙心中一動，對著沈清福了福身。

  「就算你有辦法進入督軍府，也沒有辦法保證自己全身而退吧？那個督軍，聽描述就知道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他的確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我鳳仙樓里的多個姐妹都死於他手中，可他捨不得殺我。」小鳳仙抿著嘴冷笑：「他說我長得像他的心上人。」

  「你相信他說的？」沈清皺眉：「什麼像他的心上人，怕是他為了占你的便宜，故意這麼說的。」

  「真也好，假也好，他總歸會給我留出一些時間的。」小鳳仙道：「姑娘不必為我擔心，像我們這般出身的女子，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他說我信，我便有了哄住他的資本。我小鳳仙好歹是花魁，自古能做花魁娘子的，又有幾個是好瞞哄的。我不過是順了他的意思，讓他誤以為可以哄住我罷了。只要他將我接進督軍府，我就有辦法打聽出饒老爺與少爺的下落。」

  「太冒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鳳仙道：「在我看來，這督軍府比鳳仙樓好多了。那鳳仙樓，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沈清沒再說話，她自認為不是那種擁有菩薩心腸的女人，之所以關心小鳳仙，也不過是出於對饒老爺和饒世初的保護。一旦她進入督軍府的目的被那個何督軍知道，受連累的不只是她小鳳仙，還有臨江會館與鳳白衣。更重要的是，打草驚蛇後，何督軍可能會對饒老爺與饒世初不利。

  「督軍府戒備森嚴，你要怎麼傳遞消息出來？」

  「我會想辦法出來的。」小鳳仙道：「我已經與白衣商量好的會面的地點，即便因為某種原因不能碰面，我也會想辦法留下訊息。」

  「太冒險了。」沈清掏出五個小紙人遞給小鳳仙：「用這個吧，不管你要傳遞什麼消息，它都可以準確無誤的給我們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