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替身（3）

  「巧了，我那兒子也問過我同樣的話。說實話，祖母我當時還真那麼想過。」老太太樂呵起來：「可瞅著你阿爹那一臉真誠的樣子，又著實有些不大忍心。」

  「那老太太您遇到劫難了嗎？」

  「算是遇見了吧。」老太太說著，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我有沒有跟你說，我當時乘坐馬車是要往哪裡去？」

  「老太太可是去看故人？」

  「你這丫頭，屬實機靈。」老太太點了點沈清的鼻子：「是去看故人，可這故人不是旁人，而是你們的祖父，是我的亡夫。」

  「老太太——」

  「不用擔心我，我都活到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事情是看不開的。」老太太說著，又拍了拍沈清的手：「我丈夫，也就是二小子的祖父，走的時候才四十多。我們夫妻感情很好，自他走後，我便一直念著他。那時候，他爹，也就是誠兒剛開始做生意，每日裡忙的是七葷八素的。可他再忙，也顧及著我的心情，不顧家中族親反對，愣是按照我的意思，在墳墓旁邊，給我蓋了間屋子，好讓我能日日夜夜地守著你們祖父。」

  老太太抬頭，連嘆了幾聲氣。

  「我在那屋子裡住了半年，每每過了子時，總能聽見敲門聲。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你們的祖父回來了，忙喊了人去開門，可每次打開，那門外都是空的。我也時常站在門口，往你們祖父的墳墓看去，我總覺得，只要我一直看著他，他就能回來。」

  「您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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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丫頭，你會害怕你阿爹嗎？」

  「不會！可我與老太太不同，我自小跟著阿爹長大，是見慣了那些東西的。若是從未見過，即便是至親，也難保心中會有懼意。」

  「不會害怕的，除非那個人活著的時候就對你不好。」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我是不怕，因為我知道，即便敲門的那個不是你們祖父，你們祖父也會在一旁護著我，不會讓人欺負了我。可跟著我的那些丫頭害怕，沒過幾日，房子鬧鬼的事情就傳開了。」

  「那祖母您搬了沒有？」

  「搬了。」老太太道：「我是無所謂，可我怕嚇著那些年輕孩子。她們也不容易，雖是被人賣到咱們沈家的，可也都是自己的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總不能因為自己放不下你們的祖父，就讓她們擔驚受怕，睡不安穩。」

  「老太太是個善心人。」

  「人吶，都是憑良心做事兒的，你可以做富人，但你不能做為富不仁的人。有錢，不是你的錯，可若你仗著有錢，就不把別的人當人，別的命當命，那掙再多的財富，你都守不住。說白了，這賺錢的是人，守錢的也是人。」

  「我們記下了。」

  「記這些做什麼，祖母瞧得出來，你們都是好孩子。這好孩子跟壞孩子不一樣，好孩子不用學，就能事事與人為善。這壞孩子，就算拿筆將這些抄下來，也擱不到心裡去。」

  「祖母，您還沒說災劫的事兒呢？」

  「他說的災劫就是你祖父。」老太太道：「遇見望春的時候，正是我回去看你祖父的時候。我雖聽著你父親的，從那間房子裡搬了出去，可每到你祖父過生辰的時候，我都要回去住兩天，陪陪他。」

  一老一少相談甚歡，唯獨站在竹簾外的沈安然臉色不太好。

  她想要轉身出去，卻又擔心被老太太看見，惹老太太不高興。若是老太太不高興，待回到沈府之後，她那個母親，十有八九也要給她臉色看的。

  眼瞅著那個沈清越來越得老太太的歡心，沈安然心下一橫，緊攥著手帕走了進去。

  「祖母，聽說您病了，我特意給你請了個德國大夫來。」

  屋內眾人一愣，包括沈老太太。

  「是誰告訴你我病了？」

  「是聽府里的管家說的。」沈安然笑盈盈的：「是管家跟父親說的時候，孫女兒無意中聽到的。」

  見老太太沒有吱聲，沈安然又道：「這孫女兒在外求學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醫術極好的德國大夫。他最擅長的便是給老年人看病，尤其是這頭疼腦熱，身體不太爽利的。」

  「德國大夫？就是那些紅眼睛綠頭髮的，動不動就要給人打針吃藥？」老太太冷笑著：「讓你找的那個什麼德國大夫回去吧，我老太太生死有病，富貴在天，我才不讓他們給我看呢。什麼西醫？都是糊弄人的東西。看著病是好了，其實裡頭壞了，等你再犯病的時候，還得找他們看。」

  「我給老太太把把脈？」沈清說著，將手指搭在了老太太的手腕上。

  「你還會把脈？」老太太眼裡露出些許驚喜。

  沈清靦腆地笑著：「跟阿爹學過一些，老太太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讓我幫您看看。」

  「那你就幫我好好看看。」

  望春會醫術這事兒她知道，但望春走得不是尋常人的那個路，他所謂的看病，更像是給人驅邪避凶，捉鬼玩兒的。沈清是望春養大的丫頭，她會醫術她不稀奇，只是覺得她年輕，醫不了自己的病。

  之所以同意沈清給自己把脈，純粹是哄著小輩兒開心。她的身體狀況，她門清兒。

  沈清給老太太搭脈的時候，沈安然就站在那邊，氣鼓鼓地看著她。

  沈寂看到了，稍微移了移步子，用自己的身高擋住了沈安然的視線。

  「祖母你也看過了，如果無事，回家去吧。」

  「哥哥就這麼不待見我？」沈安然站在沈寂背後，雙手攪著帕子，將聲音壓得很低。

  「是不待見。」沈寂的聲線里泛著冷意：「你若還想待在沈家，就不要試圖找清兒的麻煩。沈安然，你心裡清楚，你雖姓沈，卻並非真正的沈家人。母親可以把你留在沈家，我也可以把你趕出沈家。」

  「我們沈家是不需要那些個外人。」老太太聽見了沈寂的話，抬頭，瞄了沈安然一眼：「這有些人吶，總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以為換了個姓氏，就能在咱們沈家渾水摸魚。」

  沈安然知道老太太是針對自己的，嘴巴張了又張，卻也只能將跑到舌尖的話給咽下去。

  等到老太太把話說完，沈清這才將手收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