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替身（2）

  三人跟著管家一路進了內院，沈安然知曉「先入為主」的道理，仗著她是在沈家長大的，事事都要搶在沈清前頭。

  才剛進屋，未等老太太傳喚，便急切又熱絡地叫了聲：「奶奶，安然來看你了。」

  本以為老太太會熱情地將她迎進屋去，哪曾想，卻聽見了幾聲咳嗽，緊跟著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東珠走了出來。她先是厭惡地掃了沈安然一眼，跟著道：「老太太身體不適，勿要喧譁。」

  「東珠姐姐，我是特意來看奶奶的。」沈安然將自己帶的東西拎出來：「這是母親幫奶奶準備的魚翅燕窩，都是上好的滋補佳品。母親說，奶奶年紀大了，需要進補將養，吃這些是最好的。」

  東珠眉頭微簇，說了句：「你不知道老太太不能大補嗎？燕窩也好，魚翅也好，都帶回去給夫人吧。」

  說罷，將目光轉向沈寂：「二少爺，老太太請你跟這位姑娘進去。」

  沈寂點頭，牽著沈清的手，進了竹簾。

  竹簾背後還有一道屏風，隔著那道屏風，是看不見裡頭的情形的。

  沈安然吃癟，心裡越發不舒服，暗自將小皮鞋的鞋跟碾了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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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沈老太先是將沈清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將目光落在二人緊牽著的手上。

  沈清見狀，忙將沈寂的手甩開，對著老太太福了福：「沈清見過老太太，給老太太請安。」

  「一看就是個懂規矩的孩子。來，到祖母這兒來。」老太太招手，眼眸里滿是喜色：「你就是二小子喜歡的姑娘吧？我聽管家說了，說你們是一道來的。這孩子，做別的不行，相媳婦兒的眼光還可以。」

  「祖母這是在誇我嗎？」

  看出老太太這是認可了沈清，沈寂心中歡喜，繃了一路的神經終於放下了。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是在誇你了。」老太太抿嘴笑著：「我們沈家人丁單薄，到了你父親這裡，只生了你與你大哥兩個，你大哥他……」

  提起離世的長孫，老太太的面色黯淡了下來：「瞧我，怎麼說起這些事情來了。大概是因為時日不多了，越發想念你那個命苦的哥哥了。他若是活著，沒準兒已經給我這個老太太添了幾個重孫了。」

  「祖母。」

  「打算什麼時候成親啊？」老太太溫和地問：「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可你們也得顧慮顧慮我這個老太太。我都快九十歲了，等不了太長時間了。」

  「今日來，就是想要與祖母您商量的。」沈寂垂首站著：「孫兒也想成婚了。」

  「成婚好，這才是正經孩子該考慮的事情。」老太太衝著沈寂招了招手：「日子定了嗎？」

  「還沒。」

  「我怎麼聽說，你們已經訂婚了。這婚都定了，辦事兒的日子卻沒定？」老太太顯然是知道內情的：「將你父親叫過來，這兒女之事，他怎能不放在心上呢。」

  沈寂看了眼東珠，東珠見狀，走到老太太身邊說了幾句，老太太那神色瞬間就變了。

  「知道了，告訴你父親，讓他來的時候，帶著你母親。」說著，還拍了拍沈清的手：「你放心，你與二小子的事情，祖母會給你做主的。」

  「讓祖母費心了。」

  「你這孩子，跟祖母客氣什麼。」老太太捏了捏沈清的手：「我知道她是因為什麼不喜歡你，她是覺得你出身不好，覺得你是望春的女兒，覺得你配不上二小子。可在祖母眼裡，你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不為別的，就因為祖母信得過望春，信得過他教養出來的孩子。」

  「老太太知道我阿爹？」

  「知道他是怎麼到的沈家嗎？」

  沈清搖頭，老太太笑了。

  「是因為我。」老太太道：「回想起來，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多年前？」

  「對，那時候望春還是個年輕小子，身上背著一把桃木劍，才從山上下來不久。」老太太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年輕人的形象：「我遇見他的時候，他正被一幫村民揮著鋤頭追打，樣子十分狼狽。」

  老太太輕輕搖頭。

  「我本不是那種愛多管閒事的人，可瞧著他，就像是瞧見了自己的孩子。心頭一軟，就讓他藏到了我的馬車裡。等到那幫村民走了，他才不好意思地告訴我，他攪了別人家的白事兒。」

  「我阿爹還幹過這種事情？」

  「他那時候剛下山，腦子簡單的很，只知道黑是黑，白是白的。」老太太搖頭：「他告訴我，躺在棺木里的那個人沒死，只是吃飯的時候不小心被噎著了。那食物堵到了氣管里，讓人一下子就沒了氣息。雖說情況有些棘手，可只要處理得當，那人是能活的。」

  「既然能活，為何不讓阿爹試試？難不成，有人願意看著自己的親人離世？」

  「若是太平盛世，自然沒有，可那個時候，比現在還要亂。很多地方，都是缺衣少穿的，家裡多個人，就要多張嘴吃飯。況且那人是個腿腳不利索的老太太，早就被家人所厭棄。她死了，家裡人歡喜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想著去救她。」

  「這家裡的人糊塗，村裡的人也糊塗嗎？」

  「這村里人糊不糊塗的我不曉得，我只知道，這白事兒屬於大事兒。這人都進了棺材了，主家都準備發喪了，你一個打從外頭來的毛頭小子，二話不說，去碰棺材裡的人，換了是你，你能忍嗎？那些村民覺得他是不尊重亡者，這才追著他打。」

  「想不到我阿爹年輕時辦事兒如此衝動。」

  「年輕人嘛，都有衝動的時候。」老太太微笑：「我當時只覺得這孩子心思單純，即便你想救人，也要通過主家。實在不行，也得去村里找找負責的人，比如說村長。可你知道你阿爹說什麼？說救人的事兒耽擱不得，他寧可挨打，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就那麼死去。」

  「像是我阿爹能說出來的話。」

  「像吧？可你知道他後來又跟我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

  「他跟我說，說我印堂發黑，必有災劫。」老太太說著抿了下嘴：「他還跟我說，說他肚子餓了，只要我管他飯吃，他就幫我化解災難。」

  「我阿爹這也——」沈清跟著搖頭：「老太太就沒讓人把他從馬車上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