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婆媳（2）

  「你找我？」

  少女看了眼她手裡的柳枝，坐在門檻上。

  「這東西你還留著呢？」

  「挺好用的。」

  「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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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想投胎？」

  「廢話，當然想了。」少女托住下巴：「可你不讓我找替身。」

  「你自己就是被人找的替身，難道想讓別人跟你一樣？」

  「當然不想，可我沒有別的辦法不是？」少女回頭，用一雙發白的眼睛瞅著沈清：「你看看我的這雙眼睛，都被那河水泡成什麼樣子了。河底又葬又冷，我實在是待不住。前幾日，好不容易碰見個自己尋死的，我正高興呢，結果卻被一個過路的人給救了。太煩人了！」

  「那個過路的不是被你招過去的？」

  沈清給少女燒了件衣裳，旗袍，粉色的，上面畫了少女最喜歡的桃花。

  少女穿上，喜滋滋地轉了個圈兒，「好看嗎？」

  「好看！」

  「要是我娘也能看見就好了。」少女失落地坐回台階上：「我也不是好心，就是想到了我自己，忍不住幫了她一下。她被人騙了，肚子裡有了小寶寶。年紀小，不知道該怎麼跟爹娘說，這才動了尋死的念頭。她落水的時候，我就在她旁邊。她跟別人不一樣，不是掙扎著求生，而是用手護著肚子，跟肚子裡的寶寶道歉。我心腸一軟，就把路人引了過來。」

  「她不是想死，只是沒想開。」

  「你說錯了，她不是沒想開，而是想開了，不知道怎麼面對。她跟我一樣，是膽小，是懦弱，是沒有勇氣面對。可惜我命不好，我跳河的時候沒人救我。現在想想，我娘當初逼我嫁人，也是為我好。我們家裡那麼窮，我爹又那麼對我，只有嫁出去了，才有可能擁有新的生活。」

  「想明白了？」

  「早就想明白了。」少女後仰，躺在鋪子前的台階上看星星：「我娘前幾天還來看我，她老了，頭髮都白了。她坐在河邊哭，說如果我還活著的話，孩子興許都能打醬油了。還有，她說我爹病了，說我爹終於消停了，也知道後悔了。說如果我當初聽她的話，現在應該過得蠻好的。」

  「我會幫你去看他們的。」

  「謝謝。」少女臉上掛著笑：「對了，我還看見我娘給我說得那個男人了。長得是不怎麼好看，但對他媳婦兒特別好。他成親了，娶了一個想要嫁給他的姑娘。說實話，我挺妒忌那姑娘的。要不是我當初尋死，這麼好的男人，哪能輪得到她。」

  「後悔了？」

  「後悔了，可後悔又有什麼辦法呢？」少女閉上眼睛：「對了，你叫我上來有什麼事兒啊？」

  「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忙？你還用我給你幫忙啊。」少女睜開眼：「算了，看在你對我這麼好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一幫你吧。說，幫你什麼忙？」

  「三日後，巳時，會有一個老太太打從橋上過，你幫我把她拉到水裡。」

  「有仇？」少女頓時來了興趣：「這還是你第一次讓我害人哎。」

  「不是讓你害人，是讓你給她一個教訓。」

  「多久？」

  「你看著辦，不要把人折騰死了就好。」沈清晃了晃手裡的符：「我可不想從閻王殿裡拉人，得罪了閻羅王，吃不了兜著走。」

  「那我找替身的事兒——」

  「放心吧，答應你的事兒，我一定會辦到的。」

  「今天晚上這夜色可真美啊！」少女舒展著腰身：「行吧，你等我的消息。」

  說罷，又化作一條水蟒消失了。

  翌日，沈清打開門，就看見了靠在門前的沈寂。

  他面色暗沉，就連衣服也是皺巴巴的。

  「什麼時候來的？」

  「你關門的時候。」

  「為什麼不喊我？」

  「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你回沈宅——」

  沈清還沒問完，就被突然走過來的沈寂被抱住了。他抱得緊緊的，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上，嘴裡喃喃著：「她怎麼會是我的母親？我怎麼會有那樣的母親？她明明是我的母親，可我卻覺得她是那樣的陌生。我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她變了。」

  「發生了什麼事？」沈清沒有掙脫，任由他那麼抱著自己，沒動。

  「我問她為什麼要害你？我問她，那些旁門左道是從哪裡學得？」

  「她怎麼說？」

  「她說她不喜歡你，打從沈家宴會那天，她就已經擺明了態度，是我不聽勸，才逼得她不得不動手。」

  「沈夫人說得沒錯。」

  「可我是她的兒子，是她的親生兒子，為人母親者，難道不是希望自己的兒子過得幸福嗎？」沈寂握住沈清的肩：「你說，她有把我當成是她的兒子嗎？」

  「門當戶對，沒什麼不好。或許在沈夫人心裡，你應該找個更適合的女子。」

  「適合？什麼才是適合？」沈寂道：「母親跟父親就一定合適嗎？若說合適，父親跟大娘才是最合適的。至於母親，不過是託了大娘的福。」

  「你不該這麼說沈夫人。」沈清道：「她再怎麼不好，也是你娘。」

  「我寧願沒有這個娘，我寧願我也是大娘生的。」沈寂鬆手：「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咄咄逼人，面目可憎的女人。即便是在辦案的時候，即便是那種大字不識幾個的粗魯婦人，都沒有像我母親那般的不講理。」

  「她在意你，只是用錯了方法。」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什麼樣的選擇對我才是最好的。」沈寂目光灼灼：「沈清，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

  「你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好感嗎？現在的你，對我只是好感而已。」沈清轉身：「進來吧，你也不想芙蓉巷裡的人，看見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不在意。」

  「他們會在意。」沈清抿嘴：「你不只是沈家的少爺，你還是臨江城的神探。如此落魄的神探，你讓他們怎麼相信你，相信你能護佑他們一方平安。」

  「你不生氣嗎？」沈寂追上去：「你應該生氣的，你應該覺得我沒用的。」

  「我為什麼要生氣？就因為沈夫人說了實話？」沈清轉身，看著沈寂：「換了我是沈夫人，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你是臨江首富沈晏城的兒子，我卻只是你們沈家一個僕人的義女。你是臨江城裡赫赫有名的沈大隊長，而我只是紙紮鋪里的一個女掌柜。你留過洋，懂得很多的知識與道理，而我從未上過學堂，我會的那些都是阿爹教我的。沈寂，我還是那句話，你與我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