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石榴（9）

  但凡跟屍體打交道的都不是一般人，對於季風，沈清還是放心的。她點點頭，退回到沈寂跟前，將一沓小紙人遞給他：「你守著入口，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沈寂叼著煙，「看門的事兒，隨便找個人就行。」

  「你不怕死嗎？」沈清無奈地看著沈寂：「二太太的下場，你剛看到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沈寂故意將一個煙圈兒吐到沈清臉上。

  沈清蹙眉，腳步後移，卻被他攬住了腰肢：「掉下去了。」

  「放手！」

  「你確定？」沈寂又近了些：「你背後可都是藤枝，活的。」

  「要你管？鬆手！」沈清猛地向後一撤，隨即飛起一腳，正好踹在沈寂胸口。

  「又不是第一次，沈掌柜你何必害羞呢？」沈寂叼著煙，彈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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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少爺，你讀私塾的時候，你的先生沒有教過你，不要用自己的臭嘴對著人嘛。」

  「你，討厭煙味兒？」沈寂眸光深沉，緊緊地盯著沈清：「你剛罵我的樣子，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連討厭煙味兒的藉口都是一樣的。」

  「是嗎？那你還蠻幸運的，遇到了兩個不喜歡你的人。」

  「不是不喜歡我，而是不喜歡我嘴裡的煙。」沈寂笑著，將嘴裡的煙吐掉，轉手拿出兩顆薄荷糖來：「要吃一顆嗎？」

  看著沈寂手裡的薄荷糖，沈清愣住了，她沒想到，時隔多年，沈寂依然保留著吃糖的習慣。只可惜，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愛吃糖的小女孩兒了。

  「不要！」生硬地轉過臉去，卻聽見沈寂喊了一聲：「小心！」

  手臂被人拽住，緊跟著撞進一具胸膛內，來不及反應，天空就劈下一道明晃晃地閃電，一隻由藤枝組成的巨手從天而降，他們腳下的那些藤枝也開始快速蠕動。

  「回去！」沈寂用力一推，將尚未反應過來的沈清推回房內，自己則被藤枝纏住，送到巨手的掌心裡。

  「沈寂！」沈清一急，喊出了沈寂的名字。

  沈寂被藤枝抓著，浮在半空中。

  「再叫一聲。」沈寂衝著沈清笑：「我才發現，你叫我名字的聲音是這樣的。」

  「油嘴滑舌，你知不知道你要死了。」沈清掏出幾張符紙用手抹開，黃符瞬間化成了一把劍，劍上的符形紋路熠熠生輝。

  此時的馮家二太太已經被石榴藤枝支配，不僅她的身體變成了藤枝，就連腦袋也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皮膚上全都是藤枝的紋路。她一手抓著沈寂，一邊用眼睛瞄著沈清：「把馮家的人交出來。」

  「二太太跟馮家的人有何仇怨？」

  「沒有仇怨，只是我女兒死了，他們也別想活著。」

  「二小姐的死，與馮家的下人無關！」

  「無關？」馮二太太笑著：「若不是他們忙於逃命，若不是他們推了我女兒一把，我的女兒怎麼會死！」

  「二小姐不是在上海讀書嘛，是誰把她叫回來的？」

  「我怎麼知道！」馮二太太扭著頭：「我明明跟她說過不要回來的，可她說她擔心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這馮家就算是一座牢籠，它也困不住我呀。我只是懶得離開罷了。」

  說著，馮二太太惡狠狠地瞪著那間宗祠：「石榴呢？你讓石榴出來，若不是因為她，馮家不會遭此大難，我的女兒也不會死。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我們馮家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二太太，你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呢。」石榴的影子出現在宗祠外頭：「管家與老爺的話你都聽見了，叫婉兒回來的正是老爺啊。」

  「那也是你唆使的。」

  「我只想護住我的女兒。」石榴道：「我心裡想的，你應該明白。我若真想對你不利，對馮家的人不利，就不會老老實實地，心甘情願地被困在馮家那麼多年。二太太，你應該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力量了，我若有心，它也不會舍我取你，讓你替代我，成為妖物了。」

  「替代？！」馮二太太狂肆地笑著：「石榴啊石榴，你可真是高看你自己，你憑什麼認為這股力量它就該是屬於你的。替代？就憑你也配讓我替代！我告訴你，在馮家，在這個大院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取代我，沒有！」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取代你，我跟馮老爺之間也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兒。」石榴聲嘶力竭地吼著：「我是被他困在馮府的，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我手上的東西。」

  「東西？」馮二太太抓著沈寂慢慢落了下來，此時她的樣子就像是用藤枝編出的八爪魚。

  「十六年前，我還不是馮家的三太太石榴，而是石榴村中一名尋常的婦人。」石榴看著馮二太太：「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可馮老爺騙了你，我壓根兒就不是與他兩情相悅，而是被他抓回來的。」

  「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石榴道：「我很早就嫁人了，在碰見老爺的時候，我是有夫之婦，且腹中已經有了心愛之人的孩子。你知道老爺他為什麼要將我的女兒送到大太太那邊嗎？因為他知道女兒不是他的，他想要用女兒來牽絆我，威脅我。若他真的疼惜我，又怎麼忍心讓我與我的女兒分開，即便是顧慮我的身體，他也可以請乳娘幫忙代為照顧，沒有必要把我的女兒送回老宅。」

  「老爺不在，你說什麼都可以。」

  「二太太若是不相信，可以問問蘭嬸兒。」石榴回頭看向房內：「蘭嬸兒她是大太太的人，她是知曉內情的。我壓根兒沒有難產，我也沒有因為失血過多導致身體虧損，無力照顧女兒。我是被老爺餵了藥，慢性毒藥。我也不是病故的，我是因為承受不住毒發的疼痛，求著蘭嬸兒送我走的。」

  「蘭嬸兒！」二太太嘶吼一聲，窩在角落裡的蘭嬸兒立馬跪了下來。

  「是，三太太沒有說謊，三太太的確是被老爺給餵了毒藥。這件事大太太也知道，是大太太讓我留在老爺身邊，時時提點老爺的。大太太說了，說為了馮家的子孫後代，不要讓老爺作孽太甚。」

  「還有呢？」

  「給三太太的藥是大太太給的，大太太讓我轉告三太太一句話，說她會盡力保住三小姐，讓三太太安心去吧。」蘭嬸兒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二太太放過我吧，我只是個下人，這主子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也沒得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