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石榴（3）

  青檸用力地攥著手：「小姐急的直哭，就像我求救，可三老爺覺得我一個丫頭礙眼，就讓人把我給送了回來。我走的時候，小姐她還在哭，三老爺則在那邊罵小姐，至於那個浪蕩子，則嚷嚷著讓小姐陪他去跳舞。」

  青檸說著往地上「呸」了聲：「什麼世家公子，還不如一個鄉下的讀書人懂事兒呢！可憐我家小姐，好端端的姑娘，竟被人當做了陪酒賣笑的舞女，而逼迫她的，還是她的親生父親跟至親叔叔。」

  青檸告訴沈清，馮三小姐回來那晚臉色就不好，青檸一直追問小姐發生了什麼，是不是那個浪蕩子在舞廳欺辱了小姐。小姐卻是咬著唇瓣什麼都不說。青檸問地急了，她便埋著頭哭，哭完了抱著青檸問她，「是不是沒娘的孩子都要被人欺負？」

  青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她也是沒娘的孩子，還在懵懵懂懂時就被親生父母賣給了馮家當丫頭，要不是遇見了三小姐，她還指不定要受多少氣呢。

  青檸抱著三小姐，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小姐的親生母親雖然不在了，可您還有大夫人啊！再說了，小姐不還有老爺嘛。要不，小姐去求求老爺，讓老爺幫您做主。」

  青檸說她不說還好，一說小姐哭得更難過了。

  沈清問她大夫人對三小姐如何？

  青檸回道：「大夫人對小姐的態度始終都是冷冷淡淡的，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壞。小姐未及滿月就被馮嬸兒從三夫人身旁帶到了大夫人跟前。那時的大夫人已經在老宅吃齋念佛了，日常照顧小姐的除了乳娘之外，就是老宅里的婆子丫頭。小姐雖不是大夫人生的，可大夫人有交代，若是老宅里有人敢慢待小姐，她一定不會輕饒。」

  

  青檸還說：「小姐在老宅里雖沒有得到大夫人的疼愛，卻處處得到了大夫人的照顧。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就連小姐讀書識字都是大夫人請了先生過府教的。作為母親，大夫人對三小姐這個庶女，也算是不錯了。」

  「你們老爺對小姐如何？」

  「老爺他——」青檸看了管家一眼：「老爺他不經常見小姐，即便小姐回府，也是住在偏院裡。」

  「不是說跟三夫人住在一起嗎？」

  青檸搖頭：「老爺說夫人身體不好，不讓小姐打擾她。若不是夫人偷偷摸摸的去見我們家小姐，我們小姐怕是這輩子都跟生母說不上兩句話。」

  沈清看向管家，管家趕緊擺手道：「這事兒我不清楚啊，我只是按照老爺的吩咐，派馬車接送而已，這具體地事情，都是馮嬸兒安排的。」

  「你繼續吧！」沈清示意青檸繼續講下去。

  「我也是個沒出息的，眼見著小姐哭得越發厲害，我也不曉得怎麼辦，只能抱著小姐跟她一起哭。哭著哭著我就睡著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小姐跪在窗口，手裡還抱著夫人的牌位。」青檸道：「我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姐，小姐回頭衝著我笑，她說夫人回來看她了，還說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了，她說她也是有娘護著的孩子了。」

  「然後呢？」沈清問，目光移向青檸說得那個窗子。

  從裡面往外看，正好能看見那株石榴樹。

  「我摸了摸小姐的額頭，有些燙手。」青檸自責道：「我以為我們家小姐是在說胡話，就沒把她說的那些放在心上。我見小姐臉色不好，就問她要不要請個大夫，小姐說不用，說她只是累了，睡一覺就好。我給小姐蓋被子的時候，看見她指尖破了，就找了金瘡藥出來，給她敷了敷。」

  青檸看著管家：「後來管家來問，我只說小姐不舒服還在休息，管家他也就沒有多問。」

  「什麼時候發現你們家小姐中邪的？」

  「就管家走了之後！」

  青檸道：「送走管家回來，我就瞧著我們家小姐不一樣了。她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口，手裡拿著個梳子不知道在做什麼。我剛一靠近，她就轉過身來瞪著我，那眼神……那眼神特別可怕，就像是……就像是什麼我也說不好，總之特別嚇人。我嘗試著靠近小姐，結果她撲過來咬我。」

  青檸拉下衣領給沈清看：「沈掌柜你看，這就是我們家小姐咬的。」

  看見青檸脖子上的傷口，管家的臉也沉了下來，「等我跟老爺趕過來的時候，小姐就像街頭的瘋子一樣，蹲在桌子下面，嘴上，臉上，甚至連手上都是鮮血。那些血，除了青檸的還有小姐自個兒的。」

  「沈掌柜，你能救我們家小姐嗎？」青檸說著跪了下來：「我們家小姐真是太可憐了。」

  「三小姐還在桌子底下？」

  「沒有了，小姐被管家他們給捉出來了。」青檸看了眼屋子，抹著眼淚站了起來：「沈掌柜，你跟我進來吧。」

  才進屋子，沈清便被嚇了一跳。

  若非她知曉這是馮三小姐的閨閣，她還以為她是進了臨江城的警察局。

  馮三小姐，連同她睡覺的那張大床都被焊在了籠子裡。

  「這是——」沈清不解地看著那個籠子。

  「是老爺讓人焊的，說是擔心小姐傷人。」青檸紅著眼睛：「沈掌柜，你快想法子救救我們家小姐吧。我們家小姐是人，不是犯人。他們怎麼能把我們家小姐鎖在這鐵籠子裡呢。」

  沈清正要上前，管家馮直掀開帘子走了進來：「沈掌柜小心！自打我們家三老爺死後，小姐就更瘋了。」

  「她不會傷害我的。」沈清看了眼管家：「鑰匙呢？」

  「鑰匙在我們老爺那裡。」

  「去拿。」

  「這個——」管家為難地看了沈清一眼。

  「是你們家老爺請我來的。」沈清道：「醫者講究望聞問切，我們這行也是一樣。你人都不讓我看，我拿什麼給你治！告訴你們家老爺，過了今日，便是他八抬大轎請我，我都不會再來了。」

  「為何？」管家不解。

  「陰氣外泄，百詭夜行。」沈清冷冷地盯了管家一眼：「人都死了，我還來做什麼？倒是你們，該去我的鋪子裡定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