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石榴（4）

  「人都……」管家變得結結巴巴：「沈掌柜的意思是，我們家小姐……小姐她……」

  

  「不只是你們家小姐。」沈清繞過鐵籠子，走到那扇窗戶前，用手推開，指著外頭那株石榴樹：「方才在石榴樹下瞧得不甚真切，如今才能看仔細。」

  「看仔細什麼？」管家湊到窗戶邊：「那樹上也沒什麼啊！」

  「是沒什麼，但那棵樹——它活了。」

  「是活得呀。」管家點頭：「你看那滿樹的葉子，綠油油地多好看。」

  管家眯起眼睛，欣賞著那株枝繁葉茂的石榴樹。看著看著他就驚叫起來：「動了動了，那棵石榴樹它動了。活得，它竟然是活得！」

  管家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瞳孔中則是一支蜿蜒而來的石榴樹枝。

  「小心！」

  沈清低喊一聲，推開了還站在窗口的管家。石榴樹枝穿窗而過，纏住了那個打鐵籠子。

  原本抱著雙膝待在床上的馮三小姐像是被突然喚醒了一般，她先是歪著腦袋看了看那根樹枝，然後咧嘴一笑，從床上走了下來。可剛下床就被鎖在腳腕上的鐵鏈給絆住了。

  「媽媽……媽媽救我！」

  馮三小姐衝著石榴樹枝伸出手，石榴樹枝恍若聽懂了一般，鬆開鐵籠，爬向馮三小姐的腳腕。石榴樹枝用力扯拽著馮三小姐腳腕上的鐵鏈，可那鎖扣卻紋絲不動，且將馮三小姐勒地生疼，不大的連心閣里迴蕩著她悽慘的叫聲。

  起初，青檸被嚇壞了，待聽到馮三小姐的慘叫後回過神兒來，她用手抓著鐵欄杆使勁搖晃，嘴裡不停念著：「不要再拽了，小姐的腳會斷的，小姐的腳會斷的呀。」

  石榴樹枝猶豫了，它的枝條向後收縮著，卻沒有離開那個鐵籠子。

  「鑰匙！」沈清伸手。

  「這——」管家被石榴樹枝嚇得臉色蒼白，卻依然在猶豫。

  「鑰匙！兩把！」沈清重審：「不要逼我毀了這個連心閣。」

  沈清話音才落，石榴樹枝便像蛇一樣地抬起頭，且直衝著管家。管家趕緊向後退了一步，躲在沈清後面，戰戰兢兢地摸出兩把鑰匙來。

  「這把是籠子的，另外那把是腳鏈的。」

  「誰的主意？」

  「老……老爺的主意，老爺害怕小姐她傷害自己。」管家解釋著：「老爺這也是為小姐好。」

  「你說謊！」馮三小姐用手指著管家：「他根本不是為我好！」

  「小姐，小姐你可不能這麼說老爺啊。」管家急道：「老爺他那麼疼你，他怎麼會害你呢。」

  「他疼我？」馮三小姐看著腳腕笑了：「他疼我，會讓我跟母親生離？他疼我，會瞞著大娘，讓馮嬸兒給我餵藥？他疼我，會把我當成禮物，送給那個男人蹂躪？在他眼裡，我是他用來威脅母親，制衡母親的把柄，在他跟三叔眼裡，我是可以為他們帶來利益的工具。」

  「小姐，小姐你可不能胡說啊。這些話要是讓老爺聽到了，他該多傷心啊。」

  「他傷心？」馮三小姐衝著管家笑：「若不是我私藏了三叔的東西，他早就送我去陰曹地府跟我的母親團聚了。馮叔，你跟在他身邊那麼多年，焉能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馮三小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每挪一步，就會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那是被鐵鏈勒傷留下的。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壓根兒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馮三小姐冷冷地盯著管家：「他是我的殺父仇人，他比任何人都害怕我長大，害怕我知道真相。若不是我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利用價值，早在母親離去的那一年，他就已經殺死我了。」

  「瘋了，小姐瘋了，沈掌柜，你快進去給小姐看看吧。」

  「她沒有瘋，她說的都是真的。」沈清打開鐵籠，走到馮三小姐跟前，將剩下的那把鑰匙遞給了她：「小姐可要自己來？」

  「嗯！」馮三小姐點頭，接過沈清手中的鑰匙，自己把腳鏈打開了。

  「小姐——」青檸哭著跑進來：「小姐你嚇死我了！」

  「對不起！」馮三小姐摸了摸青檸的脖子：「還疼嗎？」

  「不疼，一點兒都不疼，小姐咬青檸的時候是留了力的。」青檸哭著笑了：「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

  「若我不順著他們的意思裝瘋賣傻，他們怎麼會讓你出去。若他們不讓你出去，你又怎麼能把那個東西帶出去。若那個東西被他們找到了，我又怎麼可能活到現在。」馮三小姐吸了吸鼻子：「傻丫頭，我也是為了活著啊。」

  「這——」管家呆住了：「這究竟是什麼回事兒啊？什麼裝瘋賣傻，什麼東西，什麼活著？小姐，你跟青檸說得這些話，我怎麼都聽不懂啊。」

  「馮叔，都這個時候了，您還裝什麼呢。」馮三小姐用手輕輕推了下青檸，青檸會意地躲到馮三小姐身後。

  「那就不裝了！」管家伸手，一下子就把馮三小姐撈進了懷裡，緊跟著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東西呢？」

  「剛你不都聽見了。」馮三小姐笑：「我讓青檸帶出府去了。」

  「我問你藏在哪裡？」

  「藏在一個你們都不知道的地方。」馮三小姐依舊笑著：「那個地方，我就算死，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沒關係，青檸知道。」管家看向青檸：「我還得謝謝你，謝謝你這麼信賴青檸。」

  「那是小姐的命，我不會告訴你的。」青檸說著，從袖口中掏出一把刀，將刀刃對準了自己的心口：「死人，是不會泄露主子的秘密的。」

  「你敢！」管家睜大眼睛，隨後卻吐出一口血來。

  「怎麼……怎麼會……」管家跪到地上，一根石榴汁從他胸腔里穿了出來：「我忘了，忘了這東西是活的。」

  彌留之際，管家望向沈清：「它怎麼是活的？」

  「你以為是我製造的幻覺？」沈清蹲下來：「不是我。」

  「那是——」管家渾濁的瞳孔突然變得清澈起來：「我看見了，是三太太，是她回來了！」

  管家的瞳孔緊縮，緊縮的瞳孔中站著一個面若芙蓉，卻表情冷淡地女子。

  馮三小姐壓根兒沒去看管家，而是直接跑到青檸跟前用手打掉了她手裡的刀：「傻丫頭，你拿刀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