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陳年事(3)
2024-06-01 16:42:13
作者: 綰紫彤
饒世初知道饒剛絕沒有膽子騙自己,他說是沈清交代的,那就一定是沈清交代的。沈清的脾氣他知道,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上趕著惹沈清生氣。唯一的辦法,就是老老實實的坐在馬車裡等,順便聽一聽他家清清是如何救了季家的小公子季風的。
季風的奶奶算是壽終正寢的。老人家活到六十八歲,雖算不得高壽,卻是眼不花,耳不聾,生前也沒有特別不舒服的地方。這走的前一天,還幫著給人看病,開了治病的方子。
「這季老夫人的確不是一般人,就她那個身子骨,連我爹都羨慕的很。你別看我爹舞刀弄槍,威風八面的,就他那個身子骨,風稍大點兒就能給吹倒。」饒世初壓低了聲音:「我爹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能坐上我們幫派里幫主的位子,靠的不是腦袋聰明身體好,而是心狠手辣。」
季風咧了咧嘴,沒敢答話。
「你繼續說你奶奶的事情。」饒世初往後車窗看了眼:「我就是習慣性的插嘴。」
「饒兄可是又看見了什麼?」
「沒!」饒世初搖頭:「就覺得這外頭太安靜了些,你繼續講你奶奶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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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奶奶走得那天與往常一樣,早上吃了一塊軟餅,喝了一碗湯。之後便提出想要去他們季家的宗祠坐坐,陪列祖列宗們說幾句話。許是母子連心,季風的父親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在宗祠外陪著母親的同時,還讓管家去把正在上學的季風給喊了回來。
這季風的爺爺奶奶生季風他爹的時候,年紀就不小了。季風他爹,又是個痴迷做藥材生意的,拖到三十才成婚,這季風出生的時候,季老夫人都快六十了。
季風是季家唯一的男丁,也是季老夫人的心頭寶。
季老夫人走的很安詳,且因為她已經提前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後事,待她走後,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著。白天還好,但過了午夜之後,整個靈堂瞬時安靜了下來,那些來幫忙的宗親們也都一個個離開了。
約莫著快到丑時,正在守靈的季風突然覺得小腹內有股氣流在亂竄,便按著肚子與母親說了幾句,急匆匆去了後院。
敘述到這裡時,季風開始變得緊張,連面部的肌肉都緊繃著:「我去的那個地方是下人們常去的,裡頭有些雜亂,且氣味十分難聞。我剛捂著鼻子蹲下,就聽見一聲貓叫。」
「這院子裡有貓多正常的事兒,瞧你緊張的。」饒世初白了季風一眼:「就你們這些讀書人的事兒多。」
「若是尋常的貓叫,我哪裡會覺得害怕。」季風抬眼瞪了回去:「那貓的叫聲十分奇怪,奇怪到我竟找不出任何一個詞彙來形容它。再後來,我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那個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一牆之隔的外頭。」
「是誰在叫你?」
「我奶奶!」季風眼中充滿了恐懼:「我知道這麼說有些不孝。」
「你奶奶不是去了嗎?」
「是去了。」季風道:「就是因為知道我奶奶去了,去那邊兒找我爺爺去了,我才會感覺到恐懼和害怕。」
那天晚上的月光也很奇怪,朦朦朧朧的。月光透過棚頂的縫隙落到季風跟前,而他蹲在坑位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外頭。外頭黑漆漆的,什麼動靜都沒有,唯有那個聲音顯得特別清晰,像是從他的腦子裡鑽出來似的。
「這是你奶奶捨不得你吧。」饒世初道:「我聽人說過,說這人死的時候,心裡若有還沒有放下的事情,就會一直盤旋在家裡,把家裡搞得雞犬不寧。你奶奶她該不是有什麼心事兒未了,想拉著你跟你說說吧。」
「饒兄你可別嚇唬我了,我奶奶自從了過了六十之後,就一直在準備她的身後事,這家裡該交代的事情,她每年都要交代一次。別說我爹娘聽得耳朵起繭,就連我自己的這雙耳朵都要起繭了。」季風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再說了,那個聲音壓根兒就不是我奶奶的。」
「你剛不還說是你奶奶的嘛。」
「是我奶奶的,不,不是我奶奶的。」季風解釋著:「我……我從頭說吧。」
「少爺,我好像明白了時少爺的意思。」饒剛稍微鬆了鬆手:「時少爺的意思是,在他剛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以為是季老夫人的。可聽著聽著,就聽出不對勁來,覺得那並不是季老夫人的。」
「的確不是我奶奶的。我奶奶慈眉善目,自年輕時候起,那說話就是溫溫柔柔,極有耐心的。可那個聲音,叫人聽了覺得刺兒,覺得心裡不大舒服。」季風道:「這剛聽見的時候,我以為是我奶奶去了那邊兒,是隔著鬼門關跟我說話的。可聽了幾句之後,我發現那並不是我奶奶,而是有人偽裝的。」
「是誰偽裝的?」
「我要是知道,我還能覺得害怕嘛。」季風翻了個白眼:「就是因為不知道才覺得怕。」
「你這膽子也忒小了。」
「換了你,你也得雙腿發麻。」季風捶打著自己的膝蓋:「哦,雙腿發麻不是嚇的,是蹲的。」
「說點兒嚇人的。」饒世初在肩膀上抓了兩下。
「我看見一雙腳。」季風突然道:「一雙特別小的腳,半掩在紅色的裙擺下頭。我嚇得不敢抬頭,只能用力屏住呼吸。那雙腳就停在茅房外頭,腳尖朝向我,一動不動。」
「站起來跑啊,你還蹲在哪兒幹嘛!」
「腳麻了,起不來。」季風道:「過了許久,耳朵里那個聲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涼意,就像是雙腳踩在冰塊兒那種。我剛想活動一下取取暖,那雙腳卻突然移到了我的跟前。我看清楚了,那鞋面兒上繡著的不是姑娘們都喜歡的花,而是一隻黑色的蝙蝠。」
「一直鞋上繡著一隻,且那繡工極其不好,繡出的蝙蝠丑得很。」季風厭棄地說著,「後來,我覺得脖子有些痒痒,伸手一摸,竟摸到了一縷蔫巴巴的頭髮。也不曉得那人多久沒洗頭了,那頭髮上竟還帶著一股難聞的臭味兒。」
「你就沒抬頭看一眼?」
「我傻啊,萬一她把我給嚇死了呢?」季風道:「可那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不是,就在我不知道怎麼辦時,我竟然聽見自己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