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紙旗袍（6）

  「馮夫人生病這件事我知道，我聽母親說過。」已經在朱家老宅轉了一圈兒的季風插嘴道：「我母親跟馮夫人也有些舊日的情分，得知夫人患病，曾主動上門探望，卻被馮西河給攔了下來。」季風道：「沒過多久，就出了馮西河毆打馮夫人那件事，馮夫人香消玉殞，我奶奶也就跟馮家斷了聯繫。」

  「若是往常，馮夫人不至於喪命，可馮西河毆打她的時候，她才剛剛出了月子。」沈清道：「默君的母親在地牢中產下一名男嬰，可那名男嬰通體雪白，連瞳孔的顏色都是白的。馮西河只瞧了一眼，就嚇得腳步踉蹌，嘴裡連連叫著妖怪妖怪。」沈清道：「可憐那個孩子，才一出生就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所嫌棄。」

  「這長得白我覺得正常，可連瞳孔顏色都是白的，這不是怪物又是什麼？」季風道：「莫說馮西河，換了是我，心裡也得咯噔一下。」

  「你會害怕自己的孩子嗎？」沈寂轉頭問道。「如果這個白瞳嬰兒是你的孩子呢？你也會嫌棄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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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孩子呀。」季風摸著下巴：「嫌棄估計是會嫌棄的，但絕對不可能不要他。萬一是病呢？萬一這病還能治呢。」

  「那的確是一種病。」沈清道：「那孩子並非怪物，只是患上了一種被稱為白瞳症的疾病，且他的病情更為嚴重些罷了。」

  「那馮西河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嫌棄他，把他送到孤墳里當祭品的？

  「不錯！」沈清道：「默君是這麼說的，事實上，馮西河也是這麼做的。」

  「那倘若孩子沒病呢？」

  「沒有倘若。」沈清道：「那個時候的馮西河已經窮途末路，眼睛裡只剩下錢。就算送去的不是那個孩子，也會是他的女兒馮默君。」

  「太慘了，我是說那個嬰兒太慘了。」季風道：「還有孩子的母親……哎！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母親能夠承受這樣的喪子之痛。」

  「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句話，是沈寂是問朱老爺的。

  「不……不知道。」朱老爺目光閃躲。「我壓根兒不知道什麼孤墳，更沒有跟著他們去什麼義莊。」

  「事到如今，朱老爺你還不肯說實話嘛。」沈清捏起手中那張人皮符：「馮西河不是第一個，馮默君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朱老爺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朱家的這幾十口人著想。」

  「不是我做的事情你讓我說什麼？」朱老爺一甩袖子：「你們若是好奇，問那個馮西河去。事情是他做的，我一個討債的我怎麼知道。」

  「既如此，我們就不打擾朱老爺你了。」沈清隨意地將那張人皮符丟在地上：「哦，有件事忘了說了，這人皮符必須要從活人身上取皮製符，且符與符之間是有聯繫的。」

  「什麼聯繫？」

  「取前一個死者的皮，附於後一個死者身上。如若猜測不錯，馮默君身上少的那塊人形皮，此時正貼在朱家大少爺的脊背上。」

  「快，快去看看大少爺的後背。」朱老爺臉色一變，趕緊催促站在一旁的管家。

  管家慌慌張張的去，慌慌張張的回。說話時，上氣不接下氣。

  「老……老爺……大少爺後……後背上……」

  「大少爺後背上怎麼了？」

  「大少爺後背上的確有一個相似的娃娃，但……」管家用袖子抹著額頭：「但顏色不一樣，那個人形娃娃的顏色與皮膚相近，只是比少爺的皮膚稍微白了那麼一些。」

  「那是默君的皮，自然要比朱大少爺的白一些。」沈清道：「等到朱大少爺咽氣時，那塊人皮自然會變成這樣的顏色。」

  沈清說的是被沈寂丟在地上的那塊人皮符，朱老爺與管家也知道，所以不約而同的將目光匯聚了過去。

  「你既知道，為何不救她？」

  「救默君嗎？」沈清問：「不是我不救她，是她不讓我救她。」

  「荒謬，這世上哪有一心求死不想好好過著的。」朱老爺小聲念叨。

  「默君為何一心求死，朱老爺您當真不知道嗎？」沈清反問：「你莫不是要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您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沈清，你是不是想死？！」朱老爺怒道。

  「想殺我？」沈清低頭，撫了撫懷裡的白貓：「等你活過明天再說吧。」

  「你——」朱老爺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一次捂住了胸口：「趕出去！把這個沈清從家裡趕出去！」

  「我自己來的，自己回去。」沈清低了低頭：「不敢勞煩管家相送。」

  「沈隊長要一起嗎？」

  沈寂看著沈清，沒有答話。

  「一起一起，隊長正好要回局裡去。」季風推著沈寂：「這少夫人的事情，隊長已經處理妥當了，剩下的那些事兒都是我的。若這勘驗結果是謀殺的，我會將少夫人帶回局裡，若是自殺的，就請朱家預備後事，送少夫人入土為安。」

  沈清沒有說話，抱著白貓轉身。

  「頭兒，快跟上去啊。」季風悄聲道：「我覺得馮默君這事兒，沈姑娘是知情的。大案，說不定是個大案！」

  出了朱家的大門，管家卻仍一路跟著沈清：「沈掌柜，您說的那個是真的嗎？我家少爺……我家少爺他無辜的呀！」

  「我知道他是無辜的。」沈清抬眼：「若他不是無辜，我又何須多此一舉，在芙蓉巷裡救了他。」

  「是你救了朱炳坤？」

  「不然呢？」沈清白了沈寂一眼，將流蘇遞給管家：「你若不想大少爺出事，就把這東西給他貼身放著。」

  「這流蘇是——」管家狐疑地看著那個東西。

  「救命的。」沈清道：「你若信我，就給你家少爺帶上。只要撐過今天晚上，他就沒事了。」

  「那我家老爺……」管家忐忑著。

  「你跟在你家老爺身邊多年，焉能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沈清撫著白貓：「他早就存了心思，想要用你家大少爺的命來換他的命。」

  「那若是保了我家少爺的命，老爺他是不是就……老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

  「冤有頭，債有主，即便你家少爺枉死，你家老爺的黃泉路也還是要走的。」沈清轉身：「這世上，人是最好騙的，鬼是最難騙的，若是惹惱了那個東西，要死的可就不只是你家老爺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