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紙旗袍(2)
2024-06-01 16:41:54
作者: 綰紫彤
「哪些情況是我不了解的?」沈寂又抽出一根煙來。
「這馮默君是三個月前成的親,夫君是朱掌柜的大兒子朱炳坤。說起這個朱炳坤,隊長你可能也不太熟悉。」
「我知道。」沈寂看了季風一眼:「朱家那個有殘疾的大少爺。」
「隊長真厲害。」季風毫不吝嗇地恭維道:「這位朱大少爺目前主要負責朱家的糧油鋪子,平時深入簡出,跟朱家的夥計聯繫都不多。」
「依著朱炳坤那個情況,跟夥計們聯繫不多是對的。」沈寂道:「這自傢伙計最喜歡議論自家掌柜的事情。」
「頭兒你這是有感而發啊。」季風眨了下眼:「這臨江城裡關於朱家大少爺的說法的確不多,但他跟馮默君的這樁婚事我卻是仔仔細細打聽過的。他跟馮默君頂多算是父親之命,跟傳統的媒妁之言毫無關係。」
「怎麼說?」
「這馮默君啊——」季風挑眉一笑:「她是馮西河抵給朱家的貨物。」
「貨物?」
「我知道這麼說不好聽。」季風雙手合十,對著還掛在樹上的馮默君拜了拜:「少奶奶勿怪,我這個人沒文化,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也就是實話實說而已。」
「先給我解釋一下【貨物】這兩個字。」
「這馮西河是個賭鬼,且十賭九輸,要不是祖上給的產業不好賣,他怕是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這時運賭坊的老闆是我本家,且就住在我家隔壁,沒事兒的時候我倆經常聊天。這馮、朱兩家的事情就是他跟我說的。」
季風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這賭坊的老闆說了,說馮西河在賭場借了朱掌柜二十大洋,這輸光了之後沒錢抵債,就把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就是馮默君抵了出去。這抵債的字據還是賭坊裡頭的先生給寫的。」
「拿自己的親生女兒抵賭債?」
「嗯吶!」季風點頭,順帶著看了眼還掛在樹上的馮默君:「唉!這默君小姐也真是可憐吶。」
「人怎麼還掛著?」沈寂抽了口煙,煙圈兒散開,朝著馮默君飄去。
「放下來,放下來,你們幾個愣著做什麼呢,還不趕緊把朱少奶奶從樹上請下來。這大冷天的,掛著多冷啊。」季風招呼著人,見馮默君落了地,這才繼續道:「許是因為這個緣故,默君小姐進門之後,跟朱大少爺的感情也一般。」
「你怎麼知道他們感情一般?」
「頭兒,這誰家新婚燕爾的整天想著去米糧店上班啊。」
「朱炳坤呢?這馮默君既是他的妻子,此時此刻他不在現場待著,跑去了哪裡?」
「失蹤了!」季風道:「剛進府的時候我就問了。這朱家下人說,朱炳坤自昨個兒早上離開去鋪子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朱老爺正派人四處找呢,估摸著還沒找到。」
「朱炳坤身邊就沒有個小廝跟著?」
「沒有,這大少爺喜歡獨來獨往的。」季風道:「可因為這位大少爺腿腳不方便,往來鋪子都需要搭乘黃包車。為方便出行,朱家特意花錢雇個了拉車的夥計。這夥計名叫黃四,往常都是卯時來,酉時還,中間空出來的這段時間,他還能再去拉拉別的客人,給家裡多掙些米糧錢。」
「黃四呢?」
「病了,高燒,燒的迷迷糊糊的。」季風道:「我找到黃四家裡的時候,他媳婦兒正拉著個孩子給他叫魂兒呢。旁邊還有個跳大神兒的,嘴裡嘰里咕嚕的,也不曉得說的都是什麼。」
「生病了不叫大夫叫魂兒?」
「這尋常的病大夫能治,可黃四的病,大夫治不了。」
「什麼疑難雜症?」
「見鬼!」季風睜大眼睛:「聽黃四的媳婦兒說,黃四之所以發燒,是因為見了鬼,被鬼給勾了魂兒。」
「荒謬!」
「是荒謬,可我覺得這個事兒吧,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季風往沈寂跟前湊了湊:「聽黃四老婆說,這黃四回家的時候人還是清醒著的,就是嚇得不輕,且嘴裡還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
「誰?」
「馮西河!」季風瞄了眼已經被人從樹上給放下來的馮默君。
「這馮西河不是死了嗎?」
「何止是死了,死的透透的,人都埋土裡好幾天了。」季風道:「可這黃四跟自個兒老婆說,說他在芙蓉巷看到馮西河了。不光他看見了,朱家大少爺朱炳坤也看見了。」
「他們為何要去芙蓉巷?朱記米糧店並不在那個方向。」
「說是朱家大少爺的主意。」季風道:「誰知道那位朱家大少爺中了什麼邪,好端端的非要去那個芙蓉巷。這黃四就是個拉車的,人家讓去哪兒,他就得去哪兒。」
「黃四還跟他老婆說了什麼?」
「說了很多,隊長你要不急的話,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找個地方。」沈寂踩著菸頭碾了碾:「還有,抓緊時間驗屍,日落之前,我要拿到詳細的驗屍報告。」
「隊長,您就不能讓我稍微緩緩嘛,我這一個人干好幾個人的活兒。」季風做了個請的姿勢,把沈寂帶到了朱家前院兒:「這按照黃四跟他老婆說的,朱家大少爺朱炳坤一上車就眯著眼睛睡了,等到了芙蓉巷才把眼睛給睜開。」
「這朱大少爺平時上車睡嗎?」
「應該是不睡的,如果睡得話,黃四沒必要單獨把這個拎出來話。但這一切都是我的推測,還得等黃四和朱大少爺醒了才能知道。」季風繼續道:「這芙蓉巷平時挺熱鬧的,不是大人們進進出出,就是孩子們吵吵鬧鬧。哪怕馮西河在巷子出了事兒,也絲毫沒有打亂人們正常的生活秩序。這對窮人來說,窮比死更可怕。」
「說黃四的事情。」
「這不正說著呢。」季風道:「擱文學作品裡,我這叫環境描述。。」
「芙蓉巷的情況我知道。」
「隊長知道就好,知道我就不描述了。」季風嘿嘿地笑著:「這黃四平時也沒少拉著車在芙蓉巷附近轉悠,可昨個兒傍晚的情形明顯有些不對。整條巷子安靜如斯,連一聲貓叫都聽不見。黃四剛把車拉進巷子裡,迎面就撞上了個人。」
「巷子昏暗,撞上個人也正常。」
「對,黃四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季風道:「這芙蓉巷裡有一盞燈,但因為年久失修,線路有些問題。加上當時下雨,路燈有些昏暗,黃四一時沒看清楚那個被他撞到的人是誰。他只聞到了一股味道,一股腥臭的像是死老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