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白語柔的委屈
2024-06-01 16:46:01
作者: 唐如夙
白翰年身形高大,比白意歡高出了一個個頭,他的視線至上方落到白意歡臉上,肅穆的面龐竟帶上幾分慈愛。
「歡兒,多年不見,你長大了。」他語一頓,「在碧寧山過得如何?」
白意歡微屈膝福禮:「多謝二伯記掛,歡兒一切都好。倒是二伯常年駐軍風霜雨露,要多保重才是。」
白翰年低應一聲,隨後將目光轉向其他人。
白意歡道:「他們是歡兒的同門,皆是師尊門中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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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揖手見禮,而白翰年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只是右側靜佇的白家兄妹神色各異,白喬岩目光深沉,抿唇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白語柔卻直接委屈地抱怨出聲。
「爹爹,您這一回來,只知道問意歡姐姐過的好不好,眼睛都不瞧我和哥哥,到底誰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她本有心想和白翰年告狀,讓白翰年好生修理那些不知好歹的碧寧山弟子。可一瞧見白翰年又如以往一樣,凡是都先顧忌白意歡,心中不免醋意橫生。
她心中忿忿,自小便是如此,父親總拿白意歡幼年喪父說事,事事都要遷就偏袒。得了好東西,也是先巴巴地送給白意歡母女,挑剩了才輪給他們兄妹。
她和哥哥的親生母親當年因雙胎難產,生下兄妹二人就撒手人寰,多年來父親對他們嚴厲有餘慈愛不足,偏偏又對白意歡母女呵護有加。
不是沒有鬧過,她猶記得兒時,她哭哭啼啼地拉著父親衣角,問他為何偏愛別人的女兒。
而父親只是半蹲下身,告訴她——「意歡沒有爹爹,而你有,你若連尋常小事都要計較爭搶,心胸如此狹小,如何做我白翰年的女兒?」
也正因如此,她才事事都想要比白意歡高一頭,都是白家的女兒,她憑什麼就比不上?
白語柔攥著衣角,眸中含怨,半晌白翰年只是轉過身,淡淡地看她一眼,面露無奈。
「柔兒,不要鬧,你已經是大姑娘了,怎麼心性半點沒有改。」
他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才在街市受了委屈的白語柔更加恨怒,白語柔狠狠地瞪了白意歡一樣,眼眶霧蒙蒙地跑出了屋子。
「父親勿怪,我去勸勸她。」白喬岩不疾不徐地揖手。
「也好。」白翰年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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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宇落花,假山高巒擬疊。曲水自假山礁頂流下,嘩嘩水流衝擊著石壁,蓋去周遭嘈雜。
白語柔抱著雙膝蹲在假山凹穴中,哭得不能自抑。
她就知道,只要白意歡回來,一切又都偏向白意歡。那些不長眼的少年人是這樣,父親也是這樣。
她抽噎著,兩隻眼通紅浮腫,把身子緊緊縮在假山凹穴中。
一雙深青色的長靴在面前停下,來人蹲下身子,狹長而深郁的眸子半垂,遞上一方帕子。
「擦擦吧,躲在這裡哭也不嫌丟人。」
骨節分明的手纖長,透著羸弱的白。白語柔抽噎著沒有動作,白喬岩嘆一口氣,兀自替她擦淚。
「從前不都是這樣嗎,有什麼好哭的?」
「我就是不服!」白語柔帶著哭腔喊著,「明明我們才是他的孩子,憑什麼事事都是我們靠後?」
她望向白喬岩,淚眼朦朧地問著:「小時候有去無華神尊門下修習的機會,父親二話不說就送了堂姐去碧寧山,可曾想過把機會留給我們。現下父親要做他所謂的大事,又要將我送去給別人做妾,他那樣心疼堂姐,怎麼不送她去,這個時候又要我來盡兒女本分?」
那麼多的委屈和不公,一樁樁一件件,她都不會忘記。
半晌,白喬岩攬住她的肩,低語道:「事情未成定局,何必杞人憂天,父親也只是問你是否願意入九重天,哪裡就一定是為妾?」
「那位早早就定下了狐族的貴女,我不是妾又是什麼?」
「即便如此,日後事了,你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側妃。」
「我不稀罕當什麼側妃……」她尖聲叫起來。
「當不得難道全由著你的性子?」
白喬岩握住她肩頭,掌心微微用力,音色也沉了下來:「柔兒,不要任性,也不要只看眼前。短視狹隘,一葉障目,才會斷送你的前程。」
兄長的眼神中有警示,亦有勸導。她一顆心漸漸沉下去,末了只是望著假山上潺潺而下的水流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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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夜時分,白府各處都熄了燈。
白夫人倚在塌邊,美目微闔。婢女伺候著她,雙手擱於頭穴處輕揉慢捻。桌案上一盞燭火明明滅滅,房中淡淡薰香鋪開,是好聞的果木氣息,白夫人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子。
「下去吧,無需伺候了。」
婢女屈膝告退,半屈身子邁出屋子,合上了房門。
月光如許,銀輝傾瀉。白夫人起身立於窗邊,望著那抹盈盈彎月,摩挲著掌中手釧。
那是一串水頭極好的綠松石,顆顆渾圓飽滿,內無雜質。許是因常年被她握於手中把玩,手釧表面光澤盈潤,細細垂下的穗子也多有磨損。
她在窗邊坐下,昏暗的燈燭與月光交相印照,拉長了影子。
白夫人生得很美,年輕時也是艷絕一方的女仙,美名遠播,數不盡的男仙將她視為夢中之人,上門爭相求取。而她和白家小公子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早早就完婚。
婚後二人如膠似漆,很快便有了白意歡。白夫人本以為夫妻恩愛生活和順,此生只盼女兒安穩長大,卻不想天不遂人願,丈夫戰死,留她守著偌大的白家至今。
如今上了年歲,白夫人美貌不減,歲月蒼蒼只更添風韻。常年寡居的日子,使她在人前端莊要強,只有夜裡寂靜無人,才敢露出傷懷之態。
「三郎……」白夫人喟嘆一聲,「你走了這麼多年,卻一次都未入我夢中。」
明明滅滅的燭火搖晃,她兀自喃喃著,兩彎眸子半垂。
燭光拉長她的影子,而另一道影子從暗處緩緩邁出,遠遠地望著她。
「知秋,你又在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