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留個念想

  兩人的目光都在彼此臉上流轉，像是一場朋友間普通的分別，像是以後肯定還會見。

  但是許念禾的表情有些悲壯，周徐也輕敲了下她腦袋，「輕鬆點兒。」

  「這不是還有時間跟你好好道別嘛。」

  

  兩人在機場裡面的免稅店轉悠，氣氛驀然平靜，他們就像是很普通的送別朋友，周徐也跟她說了些話，還說到了謝成雙。

  「你以後離他遠點兒，他喝了酒指不定做出什麼事情。」

  許念禾把今天在飯桌上聽到的一股腦的都告訴他，謝成雙出事了，他前陣子又犯老毛病在醫院附近搶劫，搶了人家的一筆救命錢，等著做手術的老人沒救過來，家屬現在不但天天登門警察局，甚至連許家都上門了。

  而謝成雙，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等著做手術的老人沒救回來，這些家屬的危險性肯定很高，周徐也有些擔心，「平時別一個人在家待，遇到他們就報警。」

  許念禾點頭，但她還是有些愁，攤上這麼一個舅舅，也不知道這件事什麼時候能解決，如果一天不解決，她們家也不得安寧。

  「丸子呢？」許念禾突然想起。

  「辦託運了。」

  「要不把它留給我吧。」許念禾問道。

  「不用，我養著。」

  「留個念想。」少年的聲音低低淡淡。

  許念禾一怔，腳步停下，周徐也剛好在她旁邊看到一個奶白色發卡，拿起來在她腦袋上比劃了一下，笑道，「這個挺適合你。」

  他到前台結帳，不到半分鐘，那個發卡到了許念禾手裡，

  留個念想。

  她腦海里全都是少年的這句話。

  目光怔怔，她長指蜷起，握緊了那個漂亮發卡。

  ……

  她再也沒有見過周徐也。

  因為她那天沒有去那個歡送宴，沈亦歡一直替她遺憾，時不時想起就會嘆聲氣，但沒有人知道，她才是送周徐也離開的那個人，那天在機場，她跟周母打完招呼。

  看著她和少年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登機口，許念禾像是被人定住了，在機場大廳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回家時已經凌晨，被急心的許母連著罵了好幾天。

  但是少女置若罔聞，從周徐也離開的這件事中抽身出來後，追的她更緊的是高考，一百天的倒計時快要過去三分之一，許念禾把雜七雜八的事情都拋到腦後。

  她聽周徐也的話，好好學習。

  漸漸的，天氣已經炎熱到了吹著風扇都會流很多汗的時候。

  教室里的空調就沒關過，每次從食堂吃飯回來，於盛懷都會順手帶三根冰棍，給兩個女生一人一個，這是他後來才數清楚的數量，剛開始這孩子實在，一次性買四個，往那個空桌上放一個。

  沈亦歡翻了個白眼拍他腦袋，「神經病啊你。」

  於盛懷捂著胸膛，一半真難受一半過分誇張，「就算周小爺走了，但他永遠活在我心中。」

  沈亦歡又翻了個白眼，拎起那個空桌上的冰棍給後桌的一個男生吃了。

  說起那個空桌，也就是周徐也原來的座位。

  因為那次地中海調開他和許念禾，兩人後來也沒找到什麼機會坐回同桌，所以他就和於盛懷一直坐著，現在那個座位空了，許念禾上課睏倦，忽然驚醒的時候會習慣性扭頭看那個位置。

  但她只能看到余光中打盹兒的於盛懷。

  因為那張桌子乾淨的空蕩，就像是從來沒有人坐過一樣，沒有一點過去的痕跡。

  但她總能回憶到過去的場景。

  那個臉龐乾淨帥氣的少年，懶懶的胳膊撐著腦袋，他不聽課，在看壓在最下面的那本工程書，眉宇間的傲氣是最引人注意的。

  有時候他抓到偷看自己的許念禾，會勾唇笑笑，下課專門過來找她，輕輕扯她馬尾，「不好好學習，老偷看我幹嘛。」

  這些場景許念禾都記得。

  清清楚楚的記得。

  她以前不知道在哪個雜誌上看到過，如果注意一個人，就會忍不住模仿他的習慣，所以後來她在解難題時，喜歡轉筆，漸漸的她也養成了午睡的習慣，每次換座位都會坐在裡面，腦袋朝向白牆。

  周徐也的突然離開讓地中海關起門來反思了好久，後來由於時間的沖刷他終於看開了，開始重點抓其他有狀元希望的好苗子，許念禾成了首選，每天都會被叫到辦公室問學習情況。

  許念禾這個人吧，就是那種喜歡自己一個人埋頭努力的，過度的關注和期望都會讓她不舒服，所以在整個年級老師的注視下，她連著兩次周考的排名一直掉，成績一直沒有穩住。

  周母知道了又氣又急，從嘴邊說出的話都變成了責怪。

  許念禾是個普通少女，她敏感在意，當然也會難受，但還是擦著眼淚繼續學，第一次全市聯考她拿了第二，地中海包括年級老師都鬆了口氣，但是許母仍然不滿意，揪著名次不放。

  許念禾沖回房間，「砰」的關上門後捂緊耳朵。

  她有在認真學習，也有好好考試，而且她這次考試都進步了。

  第二怎麼了。

  第二也很厲害了對不對。

  ——

  周徐也離開後沒跟誰聯繫，因為他在忙著生活，忙著好好生活，周母在B市的朋友幫了他們一把，借了房子，也給周徐也找到個活兒，知道他家以前的經營產業，她特意問了少年一聲，然後把他安排進了改裝廠。

  賽車的改裝廠。

  這是周徐也後來每次提到都會扯唇淡笑的唯一幸運，老天待他也挺公平的，至少沒讓現在的處境把他的夢想扼殺到無可反擊。

  周母開始吃藥，抗抑鬱症的藥，再加上所有的生活費用負擔全落到了周徐也身上，他別無選擇，但也沒有吭聲怨言，跟著基地的師傅，開始上手工作。

  時間快到他都不知道過了多久，每天從基地回來，周徐也手上拎著菜，開門，他都能看到周母那個嬌小的身影坐在陽台處，一動不動，沉悶而陰鬱。

  來B市之後，周母的病情並不是一下轉好的，也有過越來越嚴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