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後悔

  「山水這個主意太好了。桃子，你去吩咐內務府，本宮就要山水的花樣子，讓他們擬好了送過來罷。」

  許宓一錘定音，確定了自己帕子上應該繡的花紋。

  並不是為了想要聽到琳昭儀的真話而刻意恭維她，許宓確實覺得琳昭儀這個人值得結交。這樣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了——自從她漸漸長大，小時候的玩伴逐漸不再來往之後，她就沒有這種遇見知己的感動了。

  這麼說來，她甚至有些捨不得琳昭儀出宮。畢竟宮中其他人，無論是萬更衣還是欣美人，在他們的相處之中，都明顯不會再像琳昭儀對她這麼了解了。

  她一邊感嘆著，一邊想著，自己一定要讓琳昭儀過上她想要過的生活。

  無論琳昭儀的決定是什麼，她一定會努力達到。畢竟她和琳昭儀惺惺相惜，這樣一個朋友，她不想失去。

  桃子應了聲：「是，娘娘，奴婢這就去內務府找蔣公公說一說。」

  她知道許宓的花樣子並不著急，但是琳昭儀既然來了未央宮，那就是有要事與許宓相商。她一個小宮女，不方便參與到主子們的談話中。

  許宓頷首，看著桃子退下，又帶走了殿內的其他宮女，才轉向琳昭儀。她臉上的神情與剛才完全不一樣了，欣喜、激動的表情褪去，留下的只有肅穆。

  「昭儀妹妹來找本宮，是之前本宮和你說的事情有了決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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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決定不再拖延，而是開門見山地和琳昭儀講清楚。無論琳昭儀是否信任她，無論琳昭儀怎麼選擇，她都願意接受。

  這件事情安排得越快越好。對她、對琳昭儀，都是長痛不如短痛。

  琳昭儀也很是乖覺：「娘娘慧眼如炬，一下就看出來了嬪妾的來意。既然娘娘早就知道嬪妾想要來說什麼，又為什麼拉著嬪妾說了那麼久花樣子的事情呢？」

  一開始，她確實是疑心許宓的舉動反常。可是當她和許宓說應該用山水花樣之後，許宓那感動又喜悅的表情，不像是作偽。她現在更願意相信，許宓對她並沒有惡意。

  這個問題一問出口，許宓立刻就明白了琳昭儀在想什麼。

  她有些無奈。自己耐著性子想要表現得對琳昭儀的事情不那麼感興趣，但是琳昭儀好像卻有些誤會她了。

  「本宮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本宮覺著，若是上來就拉著妹妹講那件事情，妹妹怕是會覺得本宮有些過於急切了。再者說來，妹妹想要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本宮，也不必本宮主動挑起這個話頭不是？」

  其實她是擔心自己若是跟得太緊張了，琳昭儀會覺得有些不舒服。為著琳昭儀的心態平和，她才選擇了找琳昭儀說些東拉西扯的事情。

  表現得很是誠懇，許宓直直地看向琳昭儀的眼睛。她沒有避開琳昭儀探尋的眼神，而是表現得問心無愧。

  琳昭儀和許宓對視了一會兒，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放心說道：「嬪妾相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對嬪妾沒有其他的想法，那就是沒有了。」

  頓了頓，她才繼續說道：「嬪妾此來，確實是想和皇后娘娘說，嬪妾已經想明白了。若是慧眼陳生不嫌棄，嬪妾願意出宮和他在一起。」

  其實許宓算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琳昭儀雖然不是一個感情特別充沛的人，但她認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

  就如同她自己殿內的陳設一樣，她認定了那些陳設和布置是好的，就再也不會向許宓提出需要更改。她可以守著那些擺設過一輩子。

  因此，許宓也並不十分驚訝。她只是微微頷首，露出一個釋懷的笑意：「如此便好。你若是能想明白，這輩子過的無憂無慮，便是我最想要看見的了。」

  琳昭儀一怔。

  她不知道許宓之前問她要不要和慧眼陳生在一起是為了什麼。這幾天她也有過很多猜測。可能皇后娘娘在後宮中太閒了？亦或是，皇后娘娘想要因此向自己示好，獲得自己母家的支持？

  身為皇后，她不向著皇上，而是向著可以算是自己情敵的嬪妃，確實有些奇怪。

  她無論如何也捉摸不透皇后娘娘的想法，也只能在心裡勸慰自己，皇后娘娘是多麼寬和的一個人，應該不會故意要陷害自己。她若是想要陷害自己，早就有無數個機會可以得逞了。不至於拖到現在，還用這樣讓人起疑心的方式。

  決定相信皇后一次，才是真正驅動她來未央宮面見許宓的原因。

  只是她沒有想到，皇后給出的理由居然是想要看到自己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

  這樣的理由，更應該出現在家人對她的期望里。那群送她進宮，為家族獲得榮寵的家人，才是最應該希望她過好這一生的人。

  她的眼睛有些濕潤。沒有想到自己在家人那裡沒有獲得的期待，卻在後宮之中，由皇后娘娘的嘴裡說了出來。

  「娘娘……竟然是這樣想的嗎？」她的聲音很輕，仿佛是在喃喃自語，「娘娘是真心希望嬪妾有幸福的一生麼？」

  許宓伸出手來，為她遞上一方帕子，聲音也很輕柔：「本宮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這確實是本宮真實的想法。不只是你，萬更衣還有欣美人，本宮都希望他們能擁有幸福的一生。你如果非要說為什麼，可能只是因為本宮同情你們。」

  「同情？娘娘為什麼要同情嬪妾？」

  「你入宮難道是你自己希望的嗎？如果給你選擇，難道你會願意進宮當皇上的嬪妃嗎？守在這樣小小的四角的天空下，無法和自己相愛的人相守，失去一生的自由，這難道就是你希望的嗎？」

  許宓的話像是一把劍，直插入琳昭儀的心臟中去。

  這是她在進宮後的百來個日日夜夜裡，反覆思考和逼問自己的話。

  但是她從來沒有得到答案。進宮已經成為事實，無法改變。她知道自己這輩子註定是皇上的嬪妃，再後悔也是沒有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