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自我

  當前幾日皇后娘娘來找到自己，問自己是否想要重新選擇的時候，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反應了好幾天，才想明白皇后娘娘說的都是發自真心。她願意信任皇后娘娘，願意再賭一把。

  

  進宮前沒有瘋狂過，是她長久的憾事。

  「娘娘說的對……」她用帕子輕輕地按著眼角，忽然又低低地笑了一聲，「如果再來一次，我會選擇和他在一起，無論有多麼艱難。」

  是「我」不是「嬪妾」，她說這話的時候，是作為姚秦雲說的，而不是作為琳昭儀說的。

  她有自己的名字，她不是誰的附庸，不是後宮之中眾多妃子中的一個，不是戶部尚書家的女兒，她只是姚秦雲而已。

  和皇后娘娘不一樣，她只是家族中用來為家族前途鋪路的女兒，在後宮之中也只是普通的皇帝嬪妃而已。

  而皇后娘娘在進宮之前就因為父母雙亡，成為了先帝最憐惜的郡主。又和還是秦王的當今聖上情投意合，順利入主後宮。她雖然是皇后娘娘，但她永遠都是她自己。甚至在成為皇后娘娘之前，她是先成為的她自己。

  如果自己也能大著膽子做一回姚秦雲呢？會不會自己就沒有那麼多怨懟，生活的也更快樂了呢？

  「如今嬪妾算是知道娘娘為什麼要同情嬪妾了。娘娘過的生活比嬪妾好太多了，自然是覺得嬪妾可憐。嬪妾也覺得自己可憐——從未過過娘娘這樣自由的生活，只能在深宮之中耗盡所有心力。」

  她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臉上血色盡失。雖然沒有掛著淚滴，但淚水仍然盈盈於睫，似掉非掉。

  許宓不知道在她這樣自怨自艾的時候應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似乎什麼話語都是蒼白的。她過著琳昭儀羨慕的生活，若是非要安慰琳昭儀，怕是會讓人覺著她在炫耀自己。

  好在琳昭儀並沒有在乎她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從前嬪妾沒得選擇。做戶部尚書家的小姐也好，做琳昭儀也好，那都是別人給我安排的身份。可是如今娘娘給了我選擇——我想好好地做一回自己。」

  她曾經不敢的事情，在許宓的鼓勵下，也敢做了。

  看到琳昭儀終於想明白了，許宓欣慰地笑了：「本宮很期待真正的你是什麼樣子——所以你想要出宮？」

  琳昭儀點點頭：「只是不知道娘娘是否願意滿足我這個願望？」

  她是擔心自己不能順順利利地出宮，畢竟嬪妃離宮是死罪。且不說宮中這麼多關卡和守衛，離宮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就說若是順利離宮了，將來被發現，不僅她自己，就連母族全族都要遭到牽連。

  若非許宓是皇后，她是萬萬不會相信自己可以出宮去的。

  雖然她不知道許宓已經有過放嬪妃出宮的經驗，此番讓她出宮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她還是本能地相信了皇后娘娘。

  不得不說許宓在後宮的威信和聲望都是數一數二的。莫說是先皇廢后，就算是大凌朝其他歷代所有的皇后，都沒有做到她這樣讓嬪妃心服口服的。

  「若是你下定了決心，本宮定然全力幫你。」許宓的眼神很是堅定，「不過你要想清楚。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件事情若是成功了，就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若是這世上有後悔藥，那麼本宮放你出宮是給你吃一次後悔藥的機會，但是就不能再吃第二次了。」

  琳昭儀沒有說話。她站起身來，緩慢地福身下去，向許宓行了一個禮：「嬪妾絕不後悔。一切便拜託娘娘了。」

  她是從內心裡感激皇后的。這一禮，既是對許宓的感謝，也是對她的囑託：她將自己可能獲得幸福的未來，全盤託付給了皇后娘娘。

  許宓知道這一禮的分量。這是琳昭儀對她的信任，她肩上擔著的是琳昭儀在經歷沒有選擇權的十幾年之後，唯一一次能夠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

  這和穎才人當初還不一樣。穎才人在後宮之中能夠很好的照顧自己。即使她被人排擠，但還是能在後宮之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遠離世俗的紛擾，同時又不會太過於缺衣少食。

  即使許宓不放她出宮，她和玉珠也能在後宮過的很快樂，就像許宓遇見她之前那樣。

  可是琳昭儀不會了。上次和慧眼陳生隔著門說過的那幾句話，徹底粉碎了她在後宮中安穩度過餘生的希望。

  這顆心的心思既然已經起來了，就沒法再消下去了。

  鄭而重之，許宓輕輕頷首：「你且放心罷。」

  不過這件事兒急不得。必得萬事思考周全，再徐徐圖之，方能做到萬無一失。

  待到琳昭儀回去之後，許宓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她實在是欣賞琳昭儀這樣的女子。她聰慧美貌，心思通透，話又少，按理來說是極其適合在後宮之中生活的。

  若是今日當政的不是凌賦，而是任意其他的皇帝，一定都會非常寵愛琳昭儀這樣的美人。再加上她母族的助力，在宮中扶搖直上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當今的皇后是許宓。她是最會鼓勵身邊女子追求自我的人——就如同她自己一般，熱愛自由。

  碰見她，琳昭儀能夠在家族的桎梏和自我的內心中選擇後者，也是一種幸運了。

  無論如何，她不能辜負琳昭儀對自己的信任。

  想要讓琳昭儀的願望順利達成，最先要肯定的就是慧眼陳生的態度。

  本來試探慧眼陳生這件事情她可以交給甲一去做。再不濟，長生殿的那幫人也可以幫忙去完成這項任務。從打探情報的角度來說，他們任意一方的勢力都比許宓自己要強得多。

  可是許宓不放心。甲一和長生殿的那群人大多都是男人，他們對於感情可以說是非常遲鈍了。慧眼陳生必定不會對人直說他對琳昭儀的想法，畢竟琳昭儀現在還算是皇帝的妃子。肖想皇帝的妃子，他活膩了才會對外人來說。

  因此就需要一個敏感的人來試探慧眼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