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山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娘娘這個表現，說不定是因為之前和自己的約定反悔了，故意做出來不在意的樣子迷惑自己呢？琳昭儀心想。

  

  她決定表現得謹慎一點，不要雖然被皇后娘娘套出話去。

  許宓並不知道自己努力壓抑著的好奇心和好不容易裝出來的風平浪靜在琳昭儀眼裡是煙霧彈。她還是那樣溫和地笑著，朝著琳昭儀招招手。

  琳昭儀在心裡搖了搖頭，把對皇后娘娘的揣測先放在一邊，決定見招拆招。

  她的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語氣卻破天荒地顯得有些熱絡：「皇后娘娘怎麼挑起花樣子來了？難不成是要繡什麼東西麼？可需要嬪妾幫忙？」

  說著，她在許宓指給她的地方坐下，細細看著桌上擺著的幾張圖紙。

  把桌上的圖紙一一擺好，許宓才笑道：「這不馬上入秋了，我是想著既然要換秋裝，最好是配著把帕子也換了，省的還用那些夏天白色翠色的帕子，倒顯得不合時宜了。這不，就想挑些帕子上的花樣子麼。」

  一邊說著，她手下也沒停，一邊把那些描繪著各色花卉的樣子往琳昭儀那裡推了推。

  琳昭儀一開始以為許宓是在用花樣子試探她，讓她放下戒心。可是二人聊下來，她並沒有感覺到許宓有什麼別的意思。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皇后娘娘只是單純地想先拉她一起挑些花樣子？

  許宓見琳昭儀有些愣神，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揮了揮：「昭儀妹妹怎麼了？竟是呆住了呢！」

  一旁的桃子端著茶水進來，將茶盞放於琳昭儀面前，湊趣兒道：「讓琳昭儀娘娘久等了，是奴婢的不是。若是奴婢早些將茶水奉上來，昭儀娘娘說不定也不會看著奴婢失了神了。」

  巧妙地為琳昭儀化解尷尬，又能逗得主子們樂開了花，這便是桃子的本事了。

  這才回過神來的琳昭儀立刻順著桃子的話說下去：「嗯……桃子這是為本宮奉上了雪頂含翠吧？這是本宮最喜歡的茶，你有心了，想必是為了這好茶而來得晚了些。」

  她沒有和著桃子的話去責怪桃子，因為桃子畢竟是皇后娘娘身邊一等一的大宮女，若是不過桃子面子，那就相當於不給皇后娘娘面子。

  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這麼處理，既是給桃子找了個台階下，也是表達了自己對皇后娘娘的尊重。

  不等桃子再說，她指著桌上的花樣子，問許宓：「皇后娘娘，這花樣子只有這幾種嗎？」

  這個問題出乎了許宓的意料。她「嗯？」了一聲，答道：「是呀，內務府呈上來的就只有這麼幾種。怎麼，你有其他的想法？」

  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琳昭儀以前一直是一個安靜的人。你說她高冷也好，說她漠然也罷，至少她每次來向許宓請安的時候一句話也不會說。任由其他嬪妃說的天花亂墜，她也只是點個頭就退下了。

  許宓仍然記得，這群新嬪妃入宮的時候，她問過眾人對宮殿的安排和陳設是否滿意。當時還是慶貴嬪的慶妃因著性子活潑，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一會兒是帷幔的顏色不討喜，一會兒又是小几的材質不耐髒。

  就連溫柔的欣美人，也說過自己想要將繡花錦緞枕頭換成金絲軟枕。

  只有琳昭儀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只是說了句「嬪妾宮中一切都好」，就再也沒有發過言了。

  雖然後來許宓將她們提出的要求都滿足了，但她還是很詫異，琳昭儀這樣的大家閨秀居然沒有一點自己的特別要求。

  沒想到在陪自己挑選花樣子的時候，琳昭儀竟然有別的想法。是因為她真的被自己改變了，還是純粹對花樣子感興趣？

  在她好奇的目光中，琳昭儀說話了：「嬪妾覺著……這些花啊草啊的，都不適合皇后娘娘。」

  「那你覺得什麼適合我？」許宓目光炯炯。

  琳昭儀思考了一下：「依嬪妾的眼光來看，不如娘娘在帕子上繡上山水吧。」

  就連一旁的桃子也因為琳昭儀的話而感到驚訝，瞪大了眼睛：「昭儀娘娘，為什麼是山水？」

  淺淺的笑了一下，琳昭儀娓娓道來：「之前皇后娘娘和嬪妾說過，自己曾經也是熱愛自由的人。嬪妾看著，皇后娘娘之所以能改變自己的性子，成為後宮中最值得大家愛重的人，是因為娘娘放棄了自己的熱愛，承擔起了一個皇后應該承擔的責任。」

  她的話直說到許宓的心裡去了，許宓甚至有些感動。畢竟她沒有想到，琳昭儀身為一個後宮嬪妃，能夠體會到她身為皇后的為難和苦悶，而且能夠當著她的面點出來。

  這對於一個嬪妃來說，是難能可貴的。無論如何，至少可以說明琳昭儀有把許宓當成朋友，真正替許宓想過，體會過許宓心中的想法。

  看著皇后娘娘亮起來的眼神，琳昭儀衝著她輕輕頷首，繼續說道：「所以嬪妾覺著，花草不能夠完全展現出皇后娘娘的心胸和氣度。思來想去，還是山水能夠展現皇后娘娘內心的想法。山水一則是娘娘掛念的，二則也是娘娘親身守護的，想來也能夠讓娘娘心裡寬慰些。」

  許宓更是感到震驚。她完全沒有想到，琳昭儀能有這樣的心胸。她不僅體會到了自己心裡的想法，甚至還能夠將自己的想法展現出來。這是她之前完全沒有料到的。

  她愣了愣神，才意識到琳昭儀還在等著她的回應。趕緊收拾了一下震驚的心情，瞪大了眼睛：「妹妹你可真懂本宮！不過是本宮的隨口之語，妹妹竟然也能記得清楚，還能想出繡山水這樣的花樣兒，真真是見小識大了。」

  「皇后娘娘謬讚了。」琳昭儀並沒有因為許宓的誇讚而感到驕傲，還是那樣清清冷冷的樣子。

  她端坐於榻上，仿佛天山的雪蓮，雖然長在孤寒的山巔，但仍然日復一日地散發出清幽的芬芳，令人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