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甲蹦
2024-04-30 20:23:37
作者: 鳥去烏來
水屍鬼來勢兇猛,好在船艙里的水位並不高,暫時還能抵擋一陣。不過條件只會對水屍鬼越來越有利,已然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猿方對付水屍鬼不在話下,大猴子打小猴子,抓起來像拔根毫毛扔出自己的分身似的。
要不是有艙壁擋著,一個跟斗摔出去就是「十萬八千里」,個個都有駕馭筋斗雲的血繼。
檳榔仔十分吃力,怕是三發五雷掌已經耗盡他的真氣,還未「回藍」。
老龜更不必說了,早已跟水屍鬼結下不解之仇,在水屍鬼內部的懸賞金一定很高,可能大部分水屍鬼每次進出,都是抱著要弄死這老禿子的心態來的。
老龜說不行就不行了,一是架不住水屍鬼蜂擁而至;二是船艙里的水位越來越高,以他現在的身姿,「身高多少」已經不能適用於他了,「身長多少」才是衡量他體型的標準用語。
老龜深吸一口氣潛入坑洞,檳榔仔挪步填補老龜玄武位的缺口;小迪與之相對,處在朱雀位;兩大猿方龍騰虎蹴,分別守著青龍與白虎位。
船上雖沒有東、西、南、北的固定方位,然他們則以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之位列,擺開一個最簡單卻最實用的四象守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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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我和老龜分別處在中央的勾陳與騰蛇位,整個陣列又可以隨時從四靈鎮魂,轉化成六獸攝魂的陣法。
任水屍鬼再怎麼猖獗,一時間也難以破陣,除非海水淹過六獸的頭頂,等到那時還打不開坑洞,我們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我端著石首,不敢浪費他們拚命爭取到的時間,可是不管我怎麼挪動位置,就是對不上。
情急之下我恍然看到石首的頂部,好像雕刻著一個九藤花的印記,而且這朵邪花明顯是反過來倒立著的。
我一捉摸不對,立馬把石首顛倒過來,重新用帶有拱門的一面對著自己,使頂部的九藤花端端正正地座在上面。
沒想到剛調整幾下,石首居然嚴絲合縫地跟機關融為了一體。
我欣喜不已,趕忙旋轉它。
豈料猿方的石首異常固執,可能因為水壓的關係,任我怎麼用力它都不動分毫。
老龜雖然浮在我身後,可是他的手腳顯然幫不上忙,於是我示意他石首已經咬合完成,卻無法轉動,要他游上去搬請援兵。
不多時,小迪和檳榔仔也先後潛下坑洞,只留黑白猿方在水面上以寡敵眾。
石首再頑固也拗不過我和檳榔仔求生的欲望,在合力之下,不得不扭頭屈從。
果不出我們所料,六邊形的坑洞在最後一道機關轉動360度後,終於開啟!
瞬時間,我們連同著海水一齊沖了下去,真像在抽水馬桶里一樣。
壓根來不及招呼猿方,垂直墜入了六邊形的坑洞,腦子還處在一片空白的時候,從一汪水再次掉落另一窪水中!
我濕魂落魄,一下子又憂心忡忡。
心說下面如果也是一船艙水,跟上一層有什麼區別呢?如若海水源源不斷地灌進來,早晚不一樣溺死其中嗎?
雙腳一蹬地,我浮出水面,上層淋下來的海水如雨季瀑布般傾瀉如注,持續拍打在我的臉上,完全睜不開眼睛。
片霎之間,水簾在幾聲「吱吱呀呀」的響動中,逐漸變為水柱,水線,消失了……
洞下漆黑一團,連盞瞎眼的壁燈都沒有,只能聽到還未平息下來的水波聲。
我踮著腳,水位剛好淹到嗓子眼兒,站也不是,游也不是,不高不低的十分難受。
我呼吸不易,乾脆腳尖點地往上一躍,踩著水問道:「都沒事吧?小迪,你在哪兒呢?」
「噗喔……沒事,沒事。」
「哎呦,可算下來了,沒事兒。」
檳榔仔和老龜在同一個方向報了平安,似乎老龜扒在他的肩膀上。
「小迪!管小迪!你在哪兒呢?」我又連叫了兩聲,仍聽不到任何回應。
難道她沒跟著我們一塊兒掉下來嗎?
我很是疑惑,剛準備接著呼喚她,卻倏地聽到身後有人竊竊細語。
「甲蹦……甲蹦……」
那個聲音極小,而且有點兒模糊,聽起來很像剛學會說話的嬰兒。
「甲蹦」是一句台語的發音,「吃飯」的意思。
重點不在語義,這個聲音竟然出自我們四人之外!難道下面還有人活著?
我猛然回頭,「誰?誰在講話?」
「甲蹦……甲蹦……」
那個聲音並沒有回答我,仍舊低吟著要吃飯。
「甲蹦~~甲蹦~~」
「甲蹦,甲蹦。」
「甲蹦?甲蹦?」
「甲蹦!甲蹦!」
乍然間,四面八方居然同時響起了「甲蹦」聲,令人聽著有些不寒而慄。
恐怕這些要吃飯的聲音,已經習慣了洞口一開啟,即會有食物掉下來的規律。
如同池塘里餵養的魚,感應到投食器打開後發出高頻率的音波,即使沒有魚食投出,也會聚過來嘴巴一張一合地要甲蹦。
老龜好像說過,水屍鬼會把死人、馬頭、人偶,以及一些貢品拖進坑洞內。
我記得海祭儀式上除了面點,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牲貢,不會這些傢伙雖然滿嘴人話,卻一肚子腐胔吧?
莫非他們要甲蹦的對象是我們?
干你娘!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吶,看來這裡真不是活人該來的地方,程序搞錯了。
應該先在上一層被溺死,然後水屍鬼把我們拖進坑洞裡衝下來,最後在完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被甲蹦,這樣才不會有什麼痛苦。
現在可好,直接跳過一步,只能像章魚一樣被活吃了!造孽呀,以後也不吃醉蝦了。
「甲蹦……甲蹦……」
「甲蹦~~甲蹦~~」
「甲蹦?!甲蹦?!」
「甲蹦!!!甲蹦!!!」
聲音的情緒愈加高漲!我仿佛身處監牢之中,四周滿是宛若困獸般的囚徒,從他們饑渴的聲氣里,我幾乎能聽到口水在嘴裡泛濫時那種黏黏的聲響,怕是再不開飯就要群起暴動了!
恰在此時,坑洞口突然又一次開啟!一灌噸級的水量裹著大大小小的人形生命體滾落而下!
借著上一層幽幽的亮光,我看到小迪和一隻猿方,每人身上至少纏著七八隻水屍鬼,霎那間砸在了我的身上!
搏鬥並沒有因此而終止,我和檳榔仔與老龜被強制扯入戰局。
猿方以一當十,掄起兩隻有力的臂膀發動了怪力;水屍鬼根本不堪一擊,與我們一番混戰後,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
洞下又變得一片漆黑,水面慢慢恢復了平靜,連甲蹦的聲音也一去無蹤。
水位的高度很是尷尬,在裡面打鬥比游泳累上數倍,我暫時無力踩水,不得不踮起腳尖,使勁把脖子伸出水面喘了幾口粗氣,感覺身旁立著半截黑塔,並不見小迪的身影。
等稍微喘勻實之後,我開口喚道:「小迪,你在哪兒呢?沒事吧,怎麼沒跟我們一塊下來呢?」
「沒事,我在這邊。」
小迪的聲音從半截黑塔上面傳來,「你知道嗎,剛才好險喔,再晚一點恐怕就下不來了。」
「是嗎?上面怎麼樣了?另一隻猿方呢?」
小迪說:「水屍鬼實在太多了,那一隻因為斷了手臂,可能沒有辦法了。」
我說:「恩,不下來也好,下來也是被甲蹦。」
「甲蹦?」小迪問。
「奧,你下來晚了。」我說,「剛才有一波東西要甲蹦我們,太黑了,我沒看清楚是什麼,這不被咱們一鬧,把他們的飯局也給攪黃了。誒?你們身上有沒有能照明的東西啊?黑燈瞎火的,萬一過一會兒又來甲蹦我們,連他們是什麼都不知道,可怎麼應對呀?」
小迪說:「沒有欸,我的手機進水壞掉了,已經第二部了,下次真的要買防水的!」
我說:「得,這回虧大發了,我的手機也沒了,梁老闆轉去土州賣鴨卵,佣金也別想了。」
(土州指陰間,轉去土州賣鴨卵是死掉的意思。)
我剛想再說些什麼,聽檳榔仔和老龜在一旁小聲嘀咕,「爸,這個節骨眼就別猶豫了,術法比命還重要嗎?」
「嗯……」老龜沉吟了一剎,「好吧,弟弟,你有帶在身上嗎?」
「爸,我可是有備而來。」檳榔仔說完一扭頭,沖我們這邊喊道,「稍等一下,我來照明!」
我不明白檳榔仔要幹什麼,聽話音大概準備施展什麼不能示人的術法。
心說他不會想把五雷掌當照明彈用吧?那種轉瞬即逝的雷火就像爆竹「閃光雷」似的,費火藥還不持久,得多少發才能照亮一分鐘啊?
不知五雷掌能否變化,好比把爆竹里的火藥倒出來改成煙花,最好是「仙女棒」那樣的。
我正瞎琢磨,水中忽然冒出一絲青色的螢光,螢光不斷變粗、變長,變成兩條、三條……有如血管一樣陸續分叉,又歸攏在一起。
片時,在螢光的點綴下,檳榔仔的輪廓顯現出來,我本以為他的血管在發光,不料螢光的流動並未停止,就像鬼畫符一般,在檳榔仔身上逐漸連成一筆筆符咒樣貌的線條,瞬間翼亮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