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螺蚌
2024-04-30 20:23:39
作者: 鳥去烏來
檳榔仔運用奇異的術法,把自己變成一個螢光人,照亮了附近的水域。
雖然符咒的線條隔著水有些模糊,但還是可以看得出皮相,大臂上那兩手撲克牌不見了。
記得他在病院裡救我出來的時候,身上好像乾乾淨淨的,難道這些閃著螢光的線條是他自己畫上去的嗎?還是有其它更方便的辦法?
怪不得在賭場裡看到他滿身的刺青,不是逢賭必贏符,就是五鬼運財符呢。
原來可以隨意改寫,這樣就符合情理了,想也不會有人把招財邪符紋上身。
這時我感到猛地一暈,有些站立不穩,仿佛肢體失去了大腦的控制,跟斷了線似的身子往前一傾,幸虧呆在水裡,不然已經栽倒在地了。
回味那一剎的感覺,好似腳下的地面陡然傾斜了一下,並不是船在海上的顛簸感,而像整個世界都歪斜了一樣,非常厚重。耳朵里還響起海潮的聲音,不知是否因為波動而引起了幻聽。
在陸地上曾經有過類似的體驗,一種地震發生時連帶出來的震感,這種程度的傳感一般離震源有一段距離。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若剛才的動靜果真是地震波引起的話,震源點在陸地上還好,假使在海里,這麼大的波動想必能引發海嘯,而可以感應到的距離,說不定恰巧被波及到。
船身緊接著又是一斜,我控制不住身體雙腳離地,失去平衡的暈眩感令我直想嘔吐。
一咬牙,我把冒上來的胃氣又咽了回去,腳尖從新點住地面,心說自己不該烏鴉嘴呀,想都不該想,倘若形成了海嘯,後果真不堪設想。
自鐵達尼克號沉船事件之後,有人統計過一些數據,海難的死亡率幾乎超過半成,比空難和車禍都要高,可能跟人類屬於陸生動物有一定的關係。
數據顯示,能在海難中獲救的大多是兒童和婦女,或處在上層船艙的人;依我們現在的處境,一旦發生海難,生還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這時候,我的腦袋裡又是一暈,有些搞不清狀況,心想地震的頻率不可能這麼頻繁呀。
通常主震過後餘震最快也要幾分鐘才會出現,難道這一連串緊湊的晃動不是地震波引起的嗎?
深吸一口氣,我靜靜地等待第四波震動的到來,想細細體會一下,到底是什麼能量,竟然能讓船產生震感一般的簸蕩。
等了片晌,第四波能量卻遲遲未來,等得我心急火燎,手心和腳心都是痒痒的。
檳榔仔身上的螢光符越來越亮,船艙里水位也下降了一些,已經能夠正常站立著將頭露出水面,而且可以清晰地辨認出檳榔仔、老龜,以及猿方和小迪所在的位置。
然而船艙里不止我們幾個,遠處好似有幾顆腦袋一樣的東西浮在水面上,不知是水屍鬼,還是要甲蹦我們的玩意兒。
不過有猿方在倒讓我覺得有山可靠,管他這一層有妖鬼還是魔怪,鼓聲一響,先一套猩猩拳打上去,胖揍一頓再說。
小迪果然想得周全,冒著被溺死的風險將猿方捎帶下來,不然我們這一隊缺胳膊少腿的組合,早晚給人呷哺呷哺。
我對另一件事情有些擔憂,既然猿方的石首能夠開啟坑洞,意味著猿方是一頭災獸,而且是代表亂災的刀兵之劫,只要它出現的地方,免不了劍撥弩張,莫非此間還有一場生死惡戰?
借著檳榔仔的螢光環視四周,我發現方才浮在水面上像腦袋一樣的東西消失了,弄不清是視覺誤差,還是腦中產生了幻象。
我們開始在船艙里移動,小心翼翼的。
我打算找到一面艙壁作為基點,再慢慢向外擴展,探索整層的布局。
船艙里的水位雖然下降了一些,但是靠走的切實有點兒困難,我兩腿一蹬,頭仍然浮在水面上,雙臂朝著一個方向撥水而去。
大概游出七八米遠,我雙腳點地重新站立起來,沒想到幾秒鐘的時間裡,水位竟然又下沉了許多,只淹到我的胸腔。
我又一蹬腿,躥出去五六米遠,再一點地,不料雙膝卻跪在了地上,站起後發覺水位已然到了腰部以下。
我立著沒動,心想水位不可能下降得如此之快,索性用走的,往回踏出兩步,又踩了踩四周,才覺察出端倪。
原來地面不是平的,似一口炒鍋的鍋底,中間深兩邊淺,是個弧形的甲板。
我按照起初的方向,繼續趟著水往前走,沒幾步就到了艙壁。
出乎意料的是,郵輪的艙壁居然也是弧形的,而且與甲板的連接處沒有絲毫痕跡,水位也只沒過了小腿的肚子。
我心想郵輪底部莫非就是這樣的構造?為了減少行進中的阻力才設計成圓弧狀的?
猿方馱著小迪,檳榔仔背著老龜先後走了過來;我們匯合後,貼著艙壁緩緩向前摸索。
剛走出去沒多遠,我看到內弧形的艙壁上有一個東西非常凸出,圓圓的,比正常人的頭顱還要大出三圈。
我把檳榔仔拉過來一看,發現居然是一個超大號的白色右旋海螺,緊緊吸附在艙壁上。
我頓時有種殊勝感湧上心田,因為白海螺是藏教吉祥八寶之一,象徵佛法音聞四方,在三千世界中迴蕩不息,其中又以右旋海螺最受尊崇。
佛教信徒們認為白海螺的聲音能夠消除罪業,常把白色右旋海螺製成螺號,稱為法螺。傳聞生者聽了解脫輪迴;若為死者吹奏,則可轉生善趣。
比人頭還大的海螺我可聞所未聞,這玩意要是弄回去製成法器,說不定比定慧寺那顆千年法螺還要吉祥聖潔呢!
我剛打算動手把它摘掉,不想卻看到前方的艙壁上,挨挨擠擠地吸附著各種形狀與種類的螺蚌,而且顆顆巨大無比!
扇貝真就像扇面那麼大,美人蟶如搓板那麼長,象拔蚌好似小象的鼻條兒,就連成群的海瓜子也都有手掌般大小。
還有牡蠣,赤貝,蛤蜊,生蚝,海蚌,蜆子,尖螺,海虹……個個都大得出奇。
我不禁為之一震,殊勝感登時蕩然無存,感覺跟進了海鮮一條街的激素養殖示範區似的。
心說若是做成料理,隨便一顆都夠吃一餐的。扇貝烤出來如同烤乳豬,蛤蜊湯煮出來有如燉全雞,就算炒盤鮮貝,恐怕也跟吃饅頭差不多。
莫非這些貝類受了什麼東西的影響變異了?不然怎麼長這麼大呢?
很多科幻電影裡,一些動物被泄露的核污染輻射後基因突變,或畸形,或魁肥;魔幻小說里,妖氣與邪力也能令生物逆變。
難道這些帶殼的軟體動物被船艙里某種邪惡的力量刺激到,才變得如此鮮壯嗎?
我回頭看看老龜,問他:「阿伯,你看這些螺蚌,知道怎麼回事嗎?」
「這個……」老龜沉吟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麼,沖我微微搖了搖頭。
再往後看,船艙的頂部也覆蓋著一層大大小小的螺蚌,而且越往前走,甲板上的水越淺,一些大個的海蚌與尖螺也透出頭來,我們仿佛置身於一個貝殼拼成的洞穴之中,很是奇幻。
檳榔仔忽然對著肩膀上的老龜說:「爸,我前幾天做了一個夢,夢見從海里撈上來一隻孔雀蛤,跟這些蚌貝差不多大小,上面長著幾隻眼睛狀的花紋,打開後是個空殼,裡面有一團光,後來那團光融化在殼裡,空殼變成一隻蝴蝶飛走了。我也沒在意,現在想起來,是否有什麼預兆呢?」
「嗯……」老龜又沉吟了一聲,還是沒說出話來。
我聽了之後倒感覺十分稀奇,孔雀蛤上長著眼狀的花紋,又變成蝴蝶飛走了,不剛好暗合我瞳天蝶的紋徽嗎?難道檳榔仔夢到我瞳天蝶的前身是只孔雀蛤?還是說這個夢預示著他此行必定會來到此地,並與瞳天蝶的人相遇呢?
我由於經常被困於夢魘之中,平時對夢境也有一些探究,但是僅限於皮毛,不像占夢師與解夢人,能將夢分析得有頭有尾。
假如爺爺的老朋友大夢先覺在,肯定能從檳榔仔的夢中得到些啟示,進而抓住象徵吉兆與凶兆的細節,引導我們脫離險境。
如果這次能活著出去,有必要約上小迪到台中走一趟,拜望拜望我這位師爺,看看越界山老鱸鰻到底從他那兒得到了什麼提示;順便也能探問探問爺爺的事情,當年他倆那麼要好,說不準大夢先覺知曉四目朽李松潭的秘密。
我沒接檳榔仔的話,因為接了必然暴露我的身份,除非他像海蠣灰和魚腥水那樣跟我玩亮巾,否則我絕不會呈示我瞳天蝶的紋徽。
不知海蠣灰和魚腥水現在哪裡,雖然相識不久,上次一起出生入死時,總感覺他倆能幫我擔著,從旁邊幫襯我、照應我,甚至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幫我擋刀擋槍。
然而這次心裡卻空落落的,十分沒底,好像必須由自己來挑起大任才能保護小迪,以及檳榔仔與老龜父子倆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