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觀相

2024-04-30 20:22:41 作者: 鳥去烏來

  梁老闆換了一大捧籌碼,把名牌西裝的口袋撐得滿滿的,宛如倉鼠塞滿了榛子的腮幫兒,鼓鼓囊囊的難看極了。

  我和小迪跟在他後面,橫著穿過了賭場。

  經過大廳中央的白色巨柱時,依然能感覺到柱子上向外彌散的殺氣,好似一股無形、無盡的能量,不斷注入屋頂的雲羅天網之中。

  這股力量順著天網擴散,附著在牆壁的六煞文曲水紋之上,最後衝破下方的百川水瓮,一直蔓延到地板,籠罩住整個圓形的賭場!

  

  梁老闆連頭都沒回,徑直走向了昨天胖賭友坐的那張百家樂賭檯。

  今天賭檯上有些冷清,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風水輪流轉嘛,可能這張台子沒給他們帶來幸運,轉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台子中央的位置上坐著一個滿身酒氣的洋鬼子,隔一會兒就從賭桌下面的圓形凹槽里抽出酒瓶來,喝上一小口,喝的是最上等的威士忌,畢竟賭博可是日進萬金的生意。

  賭檯後面站著一個美女荷官,正麻木地從發牌機中抽出牌,派給莊家和閒家。

  幾個稀稀拉拉的賭客圍在台前,與荷官迥然不同,全都興奮地關注著翻開的牌面。

  梁老闆選中一個靠邊的位子,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我則趁著這個機會,趕緊給荷官和賭客們挨個相相面。

  通過觀察一個人的額頭和印堂,可以從氣色上判斷他近期的時運。

  倘若印堂潤澤光亮,額頭上天中、天庭、司空、中正、福堂、天倉、日月角等部位都不見黯沉之色,基本能夠確定這個人正處在「鴻運當頭」的時段,自然可以多跟著下注。

  假使看到一個人額頭晦暗、印堂發黑,則可以朝他相反的方向投注,不跟他打一路牌也有贏的機率。

  另外鼻子是財帛宮,如果滿鼻黑頭或長暗瘡,別說在賭場裡贏錢了,就算坐在家裡不動,手中持有的股票也會清一色泛綠的。

  我不斷變換站立的位置,台前台後,圍著賭桌整整轉了一圈,把每個人都相了一遍。好在賭客們都關注著賭檯上的形勢,沒人在意我。

  最後我做出判斷,認定在座的賭客中,還數喝威士忌的洋鬼子氣色最佳,不管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今天參考他下注絕對是比較穩健的選擇。

  我把得到的信息悄悄報告給梁老闆,到底是我份內的工作,總不能白拿人家那麼高的佣金吧。

  不過具體怎麼博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下多下少,買莊買閒,還得看梁老闆自己的技術。

  他滿意地點點頭,隨後跟從洋鬼子買了一把莊,放下籌碼的右手明顯缺了根小指,對於一個身份是賭徒的人來說,其實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賭桌上的牌一局一局地發,梁老闆卻每把只幾千、一萬地玩兒,這與他一身名牌,出入保鏢的身份極不相襯。

  誒?

  好像從昨晚開始,就沒再見過梁老闆的保鏢,難道還在尋找金背印魚的下落嗎?

  看梁老闆的賭法純屬耗費時間,不知打的什麼算盤,莫非是在蓄勢待發,等弄到金背印魚再一擲千金嗎?

  這時賭桌上已經連續開出了七把莊,賭客們也陸續把籌碼再次壓到莊家。

  荷官見不再有人下注,習慣性雙手一平,說了句「no more bet,pls」,示意大家不要投注了。

  正當她準備按動擲骰子器時,忽聞一個聲音喊道:「等一下!我要下注~~~」

  那聲音嗲嗲的,但是聲量很大,聽起來有些不自然,不像天生的娃娃音。

  荷官被嚇了一跳,打斷程序化的操作從麻木中甦醒過來。

  大家都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濃妝艷抹,畫著腮紅,身穿青花瓷短旗袍,扎著雙丸子「春麗頭」的中年大嬸出現在賭桌前。

  她體態丰韻。說胖吧,看身材平時一定有在保持;說瘦吧,胳膊看起來明顯比我還粗。

  濃妝和旗袍也還說得過去,就是頭上那兩個小揪揪,實在有點兒太裝嫩了吧!

  不過要是追溯起來,如果「春麗」是個真人的話,現在大概也這個年紀了。

  洋鬼子看到「春麗嬸」的打扮,剛入喉一口的威士忌差點兒噴了出來,被嗆得連聲咳嗽,鼻涕眼淚直流,緩過勁兒後也不加掩飾,竟然明目張胆地看著春麗嬸笑了!

  你不得不服人家外國人,就是這麼直接,這麼敢作敢為!旁邊的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

  春麗嬸根本沒拿正眼看洋鬼子,她輕輕摁了摁頭側的髮髻,「喲~~~我說這張桌子怎麼沒人坐呢,一個老鼠害一鍋湯,尤其是外國的老鼠,你們都見過了吧,又大~~又髒~~又臭~~~」

  賭客們聽完全悶著頭笑,沒有一個敢接話的,都知道這尖酸刻薄的娘們兒不好對付。

  洋鬼子傻乎乎的不知道聽懂沒有,也跟著大伙兒瞎樂,可能以為大家都在笑春麗嬸呢。

  我也感覺挺好笑的,像春麗嬸這種人,你最好祈禱不要跟她扯上關係,即使有瓜葛,也絕不能站在她的對立面上,不然她碎碎唸能膩味死你。

  春麗嬸環顧四座,見沒人接話,竟然對著我說:「唉~~~還是帥哥好啊,乾乾淨淨~~鮮嫩鮮嫩的~~比洋鬼子可口多了~~是吧,小帥哥~~~」

  我聽了瞬間胃氣上逆,有點想吐,又不敢得罪她,只好勉強壓了壓那股噁心勁兒,陪著笑點了點頭,「……嗯……對、對……阿姨,您說得對!」

  「噯喲~~~叫人家阿姨呀,叫姐姐!我跟你可是同一輩人!」

  我暈!心說您要是跟我同輩,那我現在還不得成「地中海」了?

  為了配合您的髮型,我要不要去整一頂假髮,cosplay個「掃把頭」或「瘋狗肯」,出場時來句阿里斯故、耗油跟、阿杜根什麼的?

  「嗯嗯嗯……好、好……大姐,姐姐!要不您先下注,都等著您開牌呢。」

  我感覺臉有點發燙,春麗嬸這種人我實在應付不來,小迪一直在後面看我笑話,梁老闆也不出來解圍,我只好把話題轉移到賭局上。

  「好吧~~聽帥哥的,下注!」

  春麗嬸坐了下來,我看到她腰上的贅肉把旗袍撐出了一個白底藍花的「游泳圈」。

  荷官手心朝上,請春麗嬸下注。

  春麗嬸連看都沒看牌局,直接從大手提袋裡取出兩張2萬的方籌碼,推到了閒家。

  大家都很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因為只有她一個人壓閒。洋鬼子更是擺出一副「what」的問號臉,毫不收斂地表達著內心的情感與自由。

  「愣著幹什麼?發牌吧~~」春麗嬸說。

  荷官重新按動擲骰子器,把莊家的牌發到洋鬼子手裡,正打算將閒家的牌發到春麗嬸跟前時,春麗嬸單手向上攤開,示意荷官直接開牌。沒想到竟翻出了九點,一把終斷了連莊!

  春麗嬸的出現好似一股反噬的逆流。接來下的賭局,別人打莊她就打閒;別人打閒她就打莊。

  如果有人跟著她下注,她馬上便收回自己的籌碼。沒想到這種下注的方式卻屢屢被她壓中。

  我心說百家樂可是有牌譜可循的,見莊跟莊,見閒跟閒,見跳跟跳,損三暫停,虧五贏六,止於五五。

  這些口訣都是曠日積晷總結出來的經驗,意思是不要試圖對抗趨勢。

  可是春麗嬸一上來就跟牌局對著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下注的方式也邪乎得很,難道是百家樂更高級別的賭法?

  梁老闆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並沒有跟著下注,仰起身微微朝向我,壓低了聲音說道:「看到沒?這是個高手,這種打法,叫找明燈!」

  我雖然不懂「找明燈」什麼意思,但是聽梁老闆的口氣,該當是比較厲害的技術。

  迎合著點了點頭,我望向春麗嬸,心說她還找明燈呢,自己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恰在此時,我突然頭重腳輕,感覺到一陣眩暈,仿佛腳下的地板一下子向上傾斜了45度!

  賭場裡一片驚呼!賭檯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四周的老虎機也忽然搖搖欲墜,丁零噹啷地響個不停,就像被拉中了百萬大獎一樣。

  船身緊接著左擺右盪,又是一陣劇烈的顛簸!連頂燈也被晃得一閃一閃的有些接觸不良。

  賭客們紛紛拉扯住就近可以保持平衡的固件,我和小迪也趕緊扶住梁老闆的椅子。

  搖晃持續了將近兩分鐘才漸漸緩和下來。有幾個人被顛得人仰馬翻,跪在地上雙手撐住地板,脖子憋得老粗,看樣子當場就要吐出來了,不知酒喝多了,還是出現了暈船的症狀。

  賭場裡一片狼藉,賭客們驚魂不定,入口處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兩個渾身濕透的人,大喊著傳遞外面風浪很大,還下起了暴雨的消息。

  各桌的荷官們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一邊整理散亂的賭檯,一邊向賭客們解釋。

  說鯊王星每次出海不是遇風就是遇雨,沒有一次風平浪靜過,所以船體加固了耐海浪衝擊的裝甲,還增設很多安全設施,再加上船的噸位大,體積也大,像這樣的風浪根本不會對船造成任何影響,請大家繼續放心娛樂,不要敗了牌興。

  賭客們聽了荷官的話都信以為真,其實多半是抵禦不了自己的賭癮,不是有句話嗎:色子一響,黃金萬兩;房子不塌,牌還照發!

  我聽完荷官的話倒有些想法,記得小師叔曾經說過這樣一件事情。

  有一艘船還在建造的時候,被人發現有名工匠手持一柄奇怪的斧頭和一支閃著螢光的「狼毫」,一邊拿斧頭敲打船龍骨,一邊用狼毫筆在龍骨上書寫下祈雨的咒文。

  後來這艘船每次出海都會遭遇不同程度的風浪,從來沒有順當過。

  莫非鯊王星也被寫上同樣的「祈雨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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