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擇君

  近晚時分，周新璋滿頭大汗的從山上下來，天色暗的比夏日要快許多，等他走完一段長長的山道接近住了三個月的農院時，四下已經一片晦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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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爺，你可回來了，有人找你。」農院的主人是一個獵戶，他從裡頭出來，大聲的朝著周新璋的方向喊話。

  周新璋聞聲凝眸去看，卻見農院柵欄處立著一人，那人本要是往山道的另一頭去的，聽見聲回了頭。

  月色尚且灰濛，隔得遠看不真切，走近了，才發現來人身形頎長，穿著素色長袍，眉眼沉靜的要凝進這深山墨色里，正是王漾。

  周新璋看到他著著實實吃了一驚，愣了好一會兒才主動問道：「你也被人坑進來了？」

  王漾沒應答，只很短暫的皺了下眉頭。

  周新璋原想問他怎麼會出現在這的，但是想想總不會是自己找進來的吧？他看前後都沒有人跟著，倒跟自己落難一樣差不離，便又道：「這地方太鬼了，我都找了好幾日出路，一直在山裡頭打轉……」

  「好幾日？你已經失蹤了三個月了。」王漾眉頭皺的更深，他懷疑自己來錯了這一趟。

  「我知道，前三個月我都在養病……」

  周新璋那日從斷崖上下來之後，衡山砍斷了藤條，自己也摔下了崖底，並沒有死成功，反而斷了一條腿，周新璋試了許久上不去崖上了，只能另尋出口，兜兜轉轉的不僅沒找到衡峰村，還差點迷路了……後來他好不容易折返回去，找到了衡山，威逼脅迫對方告訴他出口，衡山心存死志，怎麼都不肯說。

  之後幾日他一邊尋找出路，一邊帶著斷腿的衡山，卻不想後面就開始發熱，爆發出了時疫的症狀，他熬了好幾日差點沒撐過去，衡山大抵是生了惻隱之心，最後選擇了救他。

  但是救他歸救他，衡山還是不肯放他出山，甚至為了不叫他為禍衡峰村，故意帶他進了衡山深處，可他低估了周新璋的堅韌，便是在病中也不肯日日臥床，他很快就從居住的農院摸索出去了，發現了長滿了消石的山崖……

  「衡峰村世代居於此處既是為了避禍，也是為了守著深山裡的消石礦。」周新璋把事情全部托盤而出，連自己挖了消石礦也沒瞞著。

  大抵是這一刻，王漾真正的對他放下了芥蒂，細看著這三月來清減了些許的周新璋，他說道：「我是來找你的。」

  周新璋目色里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反應過來，說：「很榮幸啊。」

  榮幸什麼？王漾空前的敏銳，奇怪的看著他說道：「我怎麼感覺你並沒有太過震驚。」

  周新璋歡歡喜喜的笑起來，「震驚的，震驚的，就是我這人心大，你看不出來……再說，在這看見你別提多稀奇了。」

  見他這副傻樂呵的模樣，王漾無奈的問道：「你覺得我來找你做什麼？」

  「只要不是搶女人，我都可以接受的。」周新璋鬼門關里走了一遭，心胸越發的豁達，他越表現的大喇喇的，就越是沒有太過在意王漾的存在。

  王漾細想了想，道：「搶是要搶的，我助你得帝位，你會拱手相讓嗎？」

  他目色深邃，面容俊美，又帶著不容輕覷的氣度，不像是逗他玩，周新璋笑了一聲，「江山我自己會打，女人我也是憑本事追來的，你若是我，你會讓嗎？」

  不等王漾回答，他走近兩步，極為友好的勸道：「別試探我了，再大度的男人也不會容許旁人覬覦自己的女人的。」

  「你可以殺了我。」

  「天下得罪我的人，哪裡能全都殺了？」周新璋不假思索的搖頭笑道。

  王漾心服口服，他鬆開了一直背在身後的手，向前作揖：「我沒有看錯人，也沒有白走這趟。」

  「你若能從征戰西番的沙場上活下來，這個皇位，我一定助你得來。」

  西番之勢如日，征戰艱難，可也不是不可戰勝，周新璋托起他的手，收了笑，鄭重道，「君子之諾重於泰山，我周新璋也有言在先，若得天下，定不負所望。」

  言必，又覺得過於嚴肅了，他退開一步，「雖不知道你為何選擇了我，但是我這個人呢，確實值得信賴。」

  「……」

  王漾與他並肩往山道走去，「西番軍已經打到了夔州，駐守在夔州的是齊善武，你之前就有計劃？」

  兩人很快就交流了一番作戰布局，周新璋在發現時疫之後就決定放棄隴川，以退為進，引敵深入，這也是冒險的下下策，為了時疫不在隴川繼續擴大，也是為了爭取更大的主動權……

  「那你接下來呢？」既然身體已經康復了，自然不能在這個山坳裡頭困著。

  「去夔州。」周新璋指著遠處光禿禿的山壁，「這下面還有，王漾，我們可以造出來更厲害的火器，我們有充足的原料……」

  博聞強識的王漾自然知道消石，「你想造什麼樣的火器？」

  「這樣的……」周新璋從兜里拿出一個彈弓，困在深山的他閒得無聊做出來打鳥的，他撿起一枚石頭，對準遠處山腰的一個黑點，一鬆手，石頭飛出去，不一會兒山腰處傳來一聲嘶鳴，是被打傷的鳥。

  「你覺得怎麼樣？」他問道。

  王漾點了點頭，「很厲害。」

  周新璋瞬間就興奮起來了，旁人聽他說話都會覺得他異想天開，可王漾連問都不問就認同了他的想法。

  「你也覺得可行？如果我們可以造出來這樣的東西，打西番可以少折損半數兵力……」

  周新璋悶了三個月了，想說的話積壓了許多許多，一時間滔滔不絕，他暢想了一番造出來新的火器之後，以少勝多的可能性，又提及眼下這個消石礦被他隱藏起來了，說完他提起一個關鍵人物，衡山。

  「這個人死活不肯開口，但是我猜他一定是有什麼秘密，他認得消石，也知道火器。」

  「我之所以找得到你，也是因為查到了一些事情。」

  王漾把他在京城收到了玄武將軍身染時疫暴斃的邸報之後的事情全數告知於他。

  與趙青檀一樣，王漾也不相信周新璋會因時疫而喪命，遂命人密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