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為什麼又是你

  那是趙青檀從未見過的姿態，以前他是浪蕩的，挑逗的……總歸是不正經的。

  突然正經起來蠻奇怪的，她走了出去，腦子裡亂亂的，什麼都沒想又好像想了很多。

  「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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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青檀停下來，疑惑的看向雪茶，後者只輕輕的拉起來她的手，用帕子替她擦拭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她手心裡起了一些濕汗。

  趙青檀怔愣一會兒後，對落後幾步才趕上來的剪春道，「你回去告訴他，入了趙家軍得有個正經名字……」

  剪春不明所以，但嘴比腦子快，「郡主也給他取一個？」她的名字也是趙青檀取的，跟雪茶一樣，不一樣的是，剪春是外院招進來的丫頭，被趙青檀看中了提拔進的內院，以前的賤命就喚作春丫頭。

  趙青檀矜持的嗯了一聲。

  剪春又高興又好奇的問，「叫什麼呀？「

  「周新璋。」

  珪璋，玉中之貴也。

  突然就得了新名字的周新璋茫然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從地上起來，一遍遍的小聲念叨，絞盡腦汁想這個名字能有哪些好的地方，又或是美好的象徵。

  可他正經書沒念多少，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出處。

  但只要想起這個名字是趙青檀取得，就沒忍住從喉嚨里發出一陣低笑……

  做了夢的趙青檀睡不安穩，仿佛感覺到了什麼一樣，轉了轉頭，慢慢的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里看見窗外有人影在動，一開始以為是雪茶和剪春，可一思量兩人的身高絕不可能那麼高，頓時驚的坐起來了。

  「雪茶——」

  「我在，怎麼了？我在呢……」因為喬裝成了普通百姓，雪茶等人只得暫時改口稱呼小姐，她應聲靠過來，本就守在床榻邊上，趙青檀臉衝著窗，沒發現她。

  「誰在外面？」

  「哪呢？」雪茶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過去，窗外並沒有人影。

  離京之後的趙青檀屬實有些櫛風沐雨，又自睡夢裡猝然醒過來，難免杯弓蛇影了些，她慢慢的放鬆了身體，可還是覺得自己沒有眼花，「這家農院的主人確實只是一位農婦嗎？會不會有其他人……」

  她坐著微微仰著臉看雪茶，等著她淨面，面頰帶著剛睡醒的暈紅，雪茶心軟的不行，擰了溫熱的帕子替她擦拭，「不會的，若是不放心，我等會喚醒剪春守在院內。」

  趙青檀把手從被子裡拿出來，乾乾淨淨，嫩蔥似的手指，在水盆里浸潤了一遍，更好看了，她低著頭看水裡的倒影，看著看著水裡露出一張臉……她忙用手攪和起來。

  太可怕了，還從夢裡蹦出來嚇她！

  「雪茶，以後你記得別在我睡覺前提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會做噩夢的……」

  雪茶猜測她應該是夢見了周新璋，用輕柔的語調道：「夢是反的，你越夢見什麼人，越不會得見他。」

  趙青檀有些意外，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時院外的大門被人敲響了，雪茶瞥了眼窗外，能看見院裡的動靜，西屋的農婦已經去應門了。

  只是大門口的情況看不見，隱約能聽見說話聲，接著，動靜又沒了。

  雪茶心裡不踏實，便往窗口走去，然後伸長了脖子去看，正好對上進院門的男人的眼神。

  邪了門了！

  周新璋步伐匆匆的獨自尋了好幾條街，大半個城都被他走遍了，他一直不停的找，好像可以永無止境的找下去，正當年輕的男人，精力旺盛到能三天三夜的行軍趕路不歇息，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竟然看見了趙十二！

  被趙十二帶到趙青檀住的地方時，他腳步卻緩了下來，半年多的時間裡他總會在精疲力盡的時候，在打掃血跡凍乾的戰場的時候，在熬夜熬到腦袋充血爆炸的疼痛里……想起她，有一回齊善武問他要是不打仗了最想做什麼，他腦子裡一下子就浮現了她的樣子。

  他要去找她。

  去年底打得最慘烈的一回，他為趙鈺擋了一刀，顧不得自己的傷，命令齊善武一定要把趙鈺帶回去……後來趙鈺拿了烈酒來找他道謝，周新璋酒喝到肚子裡了才與他說，不是為了什麼狗屁大義救他，而是想拿軍功跟趙鈺換她……

  生逢亂世，黎庶塗炭，他奔赴戰場沒得選，男兒生當熱血，干一番事業，周新璋以前不想拼，現在不得不拼，拼過了就活下來，沒拼過就沙場裹屍，可當熱血被北方的寒風吹涼了之後，能暖著他一顆心的唯有那明媚的少女，那充滿渴望的柔軟的歸處。

  趙鈺氣的要把他肚子裡的酒砸出來，最後都喝上頭了，又開始稱兄道弟，趙鈺許諾可以把姐姐抵給他，周新璋卻大著舌頭推辭，他才不要什麼郡主，他要阿檀！

  「阿檀。」

  趙青檀惶惑不安的轉頭看過去。

  周新璋身上是趙家軍的戰服，在外行軍打仗，又兼之在士兵堆里混了半年，自然是疏於梳洗的，一張臉也被北風吹的黑里透紅，若不是五官還能看，這副樣子誰能認得？

  趙青檀愣了一下又一下，視線里最晃眼的就是周新璋笑出的一口大白牙，齊齊整整的，她目光再度與他對視，被他定定的看著有點不自在，一則兩人認識時間並不長，談不上多熟悉，中間這麼一下子分別半年時間，他突然就出現了，二則，她身上穿的是一身半新不舊的月白色衣裳，褪去釵環，裝扮若尋常人家出身，這種怪異感就像貧寒的農女穿上了華麗的新衣……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趙青檀的神情不自覺的嚴肅起來，好教旁人不覺得她奇怪，雪茶揣著手退了出去，打算去問問趙十二情況。

  對於周新璋她還是很放心的，此人如今是趙家軍所有家將里最受趙鈺重視，而且名聲最大，已有『神威將軍』之名，去年冬他屢次打敗蠻部的進攻不說，還破解了許多敵人的詭計，事跡都從北方傳到了京城。

  亂世里的英雄人物總會被平民百姓誇大神化，因為他們渴求天降神人拯救他們，周新璋大大的滿足了他們的念想，如此年輕，又如此神勇。

  「我來找你啊。」周新璋進了門，高興的無以言表，「我的預感總不會錯，天亮了，又晴了，你一定是在的。」

  趙青檀聽不懂他說的什麼，只是忽然有些慌神，不曉得怎麼又是他出現，在自己狼狽的時候，需要拯救的時候……她抬手撫向領口，那裡卻沒有任何東西。

  是了，她的護身青龍玉佩一年前就碎了，在遇見他的今天。

  「為什麼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