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你去嶺北吧
2024-06-01 13:27:56
作者: 莫莫不停
惠光三十五年,大垣朝惠帝駕崩,皇七子繼位,改年號為興元,因先帝猝然薨逝,新帝大為悲慟,欲守孝三年,群臣苦諫之下,改為一年,此舉引得無數人的讚譽,稱其仁孝純善。
惠帝下葬當日,侯府女眷除了身體不適的老太君,其餘人都跟著披麻戴孝隨壽春長公主一起護送惠帝遺體出城,日頭毒辣,從皇宮到城外的一段路還要痛哭流涕,不少女眷都暈著被身邊人或攙扶或拖著走的。
御駕出行,禁衛軍護道,壽春長公主乃惠帝胞妹,身份尊貴自不必言,元異對這位賢淑柔弱的姑母是打心底里尊敬愛戴的,特別的把她帶在了身邊的位置,趙青檀一路都扶著壽春長公主的手,於是送葬的隊伍就成了三人在前,後面是惠帝棺槨,禮部官員簇擁著皇室宗親跟在後頭,再後面就是文武百官……
待葬禮結束,趙青檀和壽春長公主雙雙熱暈了過去,應該說先前就要暈,強撐著等結束,元異剛要吩咐人護送壽春長公主和福佳郡主回城,就見趙鈺從一群宗親里出來,親自把母親和姐姐送到車架上。
眾目睽睽,元異自然不能再開口讓趙鈺隨侍在自己身邊,這段日子他都是以這個理由扣著趙鈺的,如今壽春長公主和福佳郡主這齊刷刷的暈倒了,他只能順勢讓趙鈺送兩人回侯府。
熬著回了府,已經是夜半子時了,趙青檀在浴桶中泡了一個澡,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也容不得她多休息,就趕緊讓雪茶等伺候了穿衣服,去正院。
壽春長公主神色比她還要倦怠,見趙青檀的臉都被烈日暴曬的發紅,心疼的讓人取了膏藥要給她擦,兩人正半躺半坐在竹榻上,就見趙鈺穿著暗色的紗袍,領口微敞的進來了。
「子陵。」壽春長公主忙招手示意他近前來。
「母親,阿姊。」趙鈺面上也有倦色,勉強笑了笑,「不用擔心,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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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辛苦你了。」壽春長公主嘆了口氣,等他在塌邊圓凳上坐下,「總算我們還有機會聚在一處商議,日後如何,你可有想法?」
趙青檀依賴的挨著壽春長公主的手臂,像是在休息,眼神卻清明又認真,「先前我問過祖母,她說永昌候府雖只你一個男兒,可女眷也不是負累,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
看著她們關切的眉眼,趙鈺心頭又酸又澀,又疼又暖,他想了這麼多天,面對最親近的人也有些無法開口,朝堂的事,父親的事,趙家軍以後的事……人的成長都是被逼的,前十五年他過的太恣意快活了,頂天立地的父親為一家人遮擋了所有的風雨,也因此他和趙青檀一直活得十分單純,單純的生出了一份頑劣。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啊?」趙青檀看他默默的垂下眼瞼,半響都說不出話來,一時想到自己進宮弔唁卻沒能見到他,又多次遣人找他都被告知忙的脫不開身,等到小出殯那日他也是遠遠的跟在隊伍里,並沒有上前來見她。
片刻之後,趙鈺才慢慢的把永昌候中毒真相一事說了。
趙青檀愣怔地看著他,嘴角翕動了一下才說:「你說的是真的?」
「原來是這樣……」開口的是壽春長公主,她雙眸一合,流下淚來道:「難怪我幾次要他徹查,都推三阻四……」
原來惠帝知道了謀害永昌候的真兇,是只苦於王黨如日之勢,沒有辦法懲治王棟,所以他壓了整整三年,一邊助王漾站穩腳跟,借他的身份牽制王黨中的年輕一派,一邊命死士給王棟下毒。
「我一直怨怪他派你們的父親去青州平叛……」
壽春長公主哀泣不已,趙青檀也是淚濕眼眶,坐起來摟住了她,「母親,你不要難過……」
惠帝這個人不管史書如何記載,但是在趙青檀一家人眼裡是真正的親人,是犯了錯會認,會彌補的親人。
可他卻不是一位好皇帝,大垣在他的治理下日薄西山,經濟衰退,民心渙散,諸多疾苦……如今還四處頻生戰亂,他卻一撒手,不管了。
壽春長公主今日已經哭了許久,眼下沒哭一會兒就開始頭疼,趙青檀蹙著眉忙低聲喚人取藥進來,一邊在心裡擔心,今年母親頭疼的次數多了起來,這藥吃的也多了。
待服了藥,壽春長公主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姐弟倆守了大半日才一同退出來。
趙鈺送她回院,夜深人靜,夏夜無風,朗月當空,映照大地。
卻是趙青檀先打破平靜,「子陵,你去嶺北吧。」
趙鈺腳步一頓,眼神也是變的複雜,「阿姊,我——」
「我會看好這個家的。」趙青檀一副很淡定的樣兒,怕他不放心,故意不高興,「你不會也覺得阿姊沒用吧?」
儘管她用著開玩笑的語氣,但是趙鈺就是莫名的覺得,對方這句話問得格外認真。
他趕忙搖頭,「怎麼會,福佳郡主可是從小到大都罩著我呢。」
以前她要是在前頭打人,趙鈺就是跟在她屁骨後頭踹黑腳的那個。
「知道就好。」趙青檀鬆了口氣,她短促地翹了一下嘴角,又抿下去,「祖母,還有母親,都覺得你要離開,我們也知道他不會輕易放你走……」
可越是難,她們越要迎難而上,「等明日若是宮裡來人傳你,我會出面,以祖母病重為由留你在府中侍疾。」
「祖母她——」
「並沒有,這只是權宜之計。」趙青檀輕緩而堅定的說著計劃,「第二步,以退為進,我代你進宮與他商談,上交兵符,把趙家軍交給他。」
趙鈺搖頭,並不是為這個計劃,而是他不想趙青檀進宮受委屈,「阿姊,我自己去。」
趙青檀和元異哪回見面不是吵吵鬧鬧,誰也不服誰,積怨已久,如今元異身份非同凡響,要是當眾給她難堪,趙青檀只能受著。
「我不怕他。」趙青檀是不會讓自己憋屈的,人活得日子是有頭的,誰都有一死,他元異是皇上了又如何,大不了也就一死,她是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