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救命之恩是要還的

  周公子來京城已經一個多月了，雖然一直沒有老七老六的消息，但是他堅信，自己一定還能找到他們。

  這一個月的時間他每天都在大理寺外頭的那家麵攤上吃麵，偶爾還能碰上執行公務回來的大理寺衙差，一來二去他主動請人吃了兩回面，加上麵攤老闆幫著說話，他總算打聽到一些事情，大理寺監牢是允許親人入內探監的。

  在花了錢找衙差買了一份大理寺犯人名單後，他果然沒有找到老七和老六的名字，最後挑中了一個名為伍郎的人，周公子說自己是對方的七舅家的姑老爺，代替他家人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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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著這個藉口，還真讓他進去了，獄卒拿了他的好處，與他說說笑笑的進了大理寺監牢，七彎八拐的帶著他到了一間牢房，這大理寺的監牢與他先前去的刑部大牢還是有些區別的，構造要更複雜一些，分了男女囚房，還根據犯人的受刑罰輕重分了好幾塊區域。

  這個伍郎明顯是個輕囚犯，就關在監牢的外層牢房，周公子見了他，當即就擦了擦乾澀的眼角：「伍……大爺你受苦了，人都變樣了……我是你七舅姥爺家的六姑她弟弟，他們托我來看你。」

  年紀半百的伍郎茫然的看著他，「……」他家人都死了，入獄前家裡還有條狗來著。

  大抵是看他太過吃驚，周公子趕忙把手裡的食盒遞過去，「來，大爺，剛出鍋的面，就大理寺外頭麵攤上現做的，可好吃了。」

  伍郎聞著香味就饞了，立馬撲上去就揭開了食盒，端起面碗也不顧得燙口就呼嚕吃起來了。

  一碗麵下肚，伍郎開口了，「我記得你……你叫——」

  「阿大，我是家裡老大，底下七八個兄弟……」周公子蹲下來，使了個眼色，伍郎挪了挪地兒，挨近了，他小聲問，「大爺你要是還想有免費的面吃——」

  「阿大，我的好七舅家的姑老爺哦，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惦記著我這糟老頭子哦。」

  為了口吃的唱作俱佳的伍郎讓周公子開了眼，也是，這都能混進監牢過日子了，還能講究什麼臉皮。

  有了第一回順利的探監，周公子之後又去了兩次，找伍郎打聽了許多大理寺牢里內部的情況，得知一個月前的確新入獄了一批犯人被秘密關押在最裡頭的牢房，從來不允許探監。

  好兄弟就在裡頭卻見不著……周公子哪裡能甘心，日思夜想，抓心撓肺，大抵是老天爺聽見了他的心聲。

  在惠帝駕崩之後，朝堂大動盪，各部各司的官員都有變動，大理寺卿更是直接換了人，左右少卿一個調去了京都府衙做府尹，一個調去了刑部做主事，這一換人，原先大理寺的一些事情也沒個交接，稀里糊塗的就上任了。

  大理寺的犯人都是要出去做事抵罪的，連女囚犯都要，然後周公子惦記的那批犯人也得以有機會跟其他犯人一樣去採石場勞動，伍郎幫他找了幾回人，真找著了齊善武和魯連海。

  惠帝下葬這天，周公子跟著熟識的獄卒借了套衣服混進了採石場，他先前說好了自己就是來幫伍郎搬石頭的，絕不會惹事，獄卒白拿了銀子，想著採石場除了光禿禿的石頭，就是囚犯，出不了亂子，加之今日大理寺的官員們都去送葬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他被周公子一口一個官爺哄得心花怒放，就真不管他了。

  採石的犯人都是各干各的，獄卒們手裡拿著鞭子監工，看誰不爽就抽誰，但是這日頭毒辣，沒多久獄卒們就待不住了，尋了樹底下蔭涼處看著他們幹活。

  「老七，老六！」周公子找了一圈才從一群髒兮兮的乾瘦的犯人里找到了他兩。

  曾經高壯的齊善武都瘦脫了相，可見這牢里的日子多苦。

  頭髮亂七八糟，蓬頭垢面的兩兄弟見了周公子，差點沒抱頭痛哭，「八爺！」

  「八哥！」

  周公子也激動，但是這一挨近了，差點沒被他們身上的味道熏吐了，他憋紅了臉，眼也熏：「你們受苦了……」

  這一個月沒洗澡能臭成這樣？還是他這一個月養嬌氣了，些微的刺激就受不了了。

  一時走了個神，等兩人放開他，周公子偷摸著換了口氣，「我跟你們說，再等我幾日，我湊夠銀子就救你們出去。」

  他打聽過了，大理寺有一種不成文的交易，叫贖罪銀，只要不是犯殺頭的罪，都能贖人，眼下齊善武和魯連海是頂替了旁人的名字藏在大理寺的，而原先被恭王掉包送回刑部的那批犯人才是所謂的信陽城叛軍。

  這事他也是後來聽秦管事說王棟與恭王早就珠胎暗結了，才琢磨明白的，大概是王棟那老王八和恭王之間也不是完全的信任，所以暗中留了一手，把信陽城叛軍掉了包，手裡也算是有個把柄，一旦自己登基了，也不全由王棟把控。

  所以王林才會全無防備，等發現人不對之後怒氣沖沖的直接鬧到大理寺要人。

  「八爺，我相信你，別著急——」

  「是啊，都熬了一個月了，也不差這幾天。」

  齊善武和魯連海心裡都升起了希望，這一個月暗無天日的囚牢生活不僅磨鍊了他們的身體，更是淬鍊了他們的心智，重見天日的時候他們就充滿了感念，更沒想到有一天會有陌生人在四處打聽他們，並告訴他門，有人一直在找他們……

  「我已經托相熟的獄卒給你們換了個牢房，再等我幾日，我一定會把你們撈出來的。」周公子從袖子裡拿出一串錢塞給齊善武，「我知道你們裡頭用不了，可以給獄卒多要點吃的……」

  該交代都交代完了，他才擦著額上的汗走了。

  翌日，天還沒亮，周公子就早早的蹲在了永昌候府的內院去後廚的必經之地。

  等啊等啊，日頭照著他影子的時候，終於等來了替趙青檀檢查早膳的剪春。

  「你蹲地上長蘑菇呢。」剪春老遠就瞧見他了，走近了才壓低聲音打趣他，如今是國喪，也不能肆意嬉鬧，府里各處也沒有艷麗的東西，連院裡的盆景都換成了白的素的。

  「好姐姐，托你帶個話，我有要緊事想見你家小姐。」周公子雙手合十，一副求求你的可憐樣。

  剪春抿了抿嘴，想笑忍住了，「好，我會幫你的。」

  說完，她就要去後廚，又被周公子拉住了，「這個是我親手編的，要是她不想見我，你拿給她，就說——」

  「救命之恩是要還的。」

  剪春看著手裡草編的螞蚱，愣了下，隨即才認真的點了頭，神色比剛才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