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3、破碎虛空之戰

  這是慈航靜齋有史以來最強的一代，在劍心試煉之中選出了四位聖女。

  這靜齋聖女，每一個都必須能與地尼留下的劍碑產生共鳴，得到其認可後方能鑄就劍心。

  師妃暄、靳冰雲、端木菱、秦夢瑤，今日四女都齊聚在此，為的就是一睹這場曠世絕戰。

  師妃暄的師尊乃是梵清惠，本是欽定的齋主。可卻因為魔師龐斑之故，主動讓位給了言靜庵。

  因為當年，言靜庵做了一個重大的賭注，她不惜以身飼魔，最終換得如日中天的魔師退隱江湖二十年。

  言靜庵的魅力之大，無論朝堂江湖還是正邪兩道最頂尖的人物，都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魔道魁首魔師龐斑自不必多說，為了她可以隱退二十年。

  二十多年前，浪翻雲曾受她託付前往燕國擊敗了紅玄佛，因而名揚天下，世人方才得知洞庭湖怒蛟幫還有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劍客！

  浪翻雲自亡妻之後，便一直隱居洞庭湖間，卻能為言靜庵一番話而出山，可見二人關係非同一般。

  浪翻雲也曾公開表示過，言靜庵乃是他唯一的知己。

  而當年的老燕王，也曾對言靜庵心生愛慕，卻不敢納她為妃，因為他知道言靜庵心不在紅塵之中。

  今日，龐斑同浪翻雲這場決戰，關聯最深的當屬言靜庵莫屬！

  只不過，言靜庵心中也清楚，二人都能從這場決鬥之中獲益，因而說是決鬥，不如說是切磋！

  言靜庵的三大親傳弟子之中，靳冰雲乃是首席，其次是端木菱，最小的才是秦夢瑤。

  三女均是驚才絕艷之輩，但言靜庵最心疼的還是靳冰雲。

  因為靳冰雲消失這些年，便是代替她在草原之上陪伴著龐斑。

  龐斑利用她為鼎爐修行道心種魔大法，而靳冰雲不出意外，全身心都撲在了龐斑之上，已徹底陷入了他的魔障之中。

  言靜庵曾想過，自己退位之後，便讓靳冰雲來執掌靜齋，以此作為對她的補償。

  當然，這一前提是師妃暄放棄繼承的資格，或者在比試之中輸給靳冰雲。

  可實際上，四女自始至終的修行都是齊頭並進，如今俱都修行到了化境。其成就早已超越言靜庵和梵清惠。

  六對美目齊齊望向湖心，面對浪翻雲的驚天劍意，龐斑立於船頭，紋絲不動。

  他周圍的空間好似與外界割裂了一半，任憑浪翻雲造成的動靜再大，對他也無絲毫影響。

  他面帶微笑，心境平和，絕不似一位魔道大宗師，反而又幾分得道高人的氣度。

  這是他的道心種魔大法已修至極境，達到了正邪合一、仙魔互逆的層次。

  覆雨劍，其劍勢宛若一條蛟龍，在翻江、倒海，無盡駭浪衝擊著龐斑，卻仍舊不能撼動其分毫。

  這種天地的大勢無聲無形，唯有到了神知境之上的高手，憑藉神識才能感受到其可怕。

  龐斑一揮手。

  言靜庵眼前一亮，他的拳被她稱作天下第一，或許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但在她眼中卻是舉世無雙的。

  龐斑的手掌輕輕翻動，右腳輕輕地往前踏了一步。

  剎那間，空中響起一陣悶雷。

  烏雲蔽月，其意志足以引動天象異變。

  一股浩瀚的聲勢自龐斑手掌向著外界放射而去，同樣是大音希聲、大道無形。

  覆雨劍微微發顫，直到浪翻雲將它握緊，方才停下。

  圍觀眾人隔著偌大的湖面，仍無法承受二人對峙的餘波。百餘艘大小船隻同時在湖面上劇烈晃蕩，眾人同時捂住了耳朵，雷鳴之聲於耳畔迴響不絕。

  天人之威，蓋至於斯！

  覆雨劍歸鞘，浪翻雲仍是一臉風輕雲淡，宛若從未出手過一般。

  而龐斑則搖了搖頭嘆道：「不愧是浪翻雲，能夠不受魔心所惑。否則，在龐某的氣機牽引之下，全力出手，這場仗便不必再打了。」

  他的道心種魔大法，在天和人之間，更傾向於對人心的控制。

  即便是天道武者那也還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

  除非如蕭秋水所修忘情天書一般太上忘情，那就是道心種魔大法的克星。

  亦或者，如眼前浪翻雲一般，他鍾情於水，鍾情於劍，鍾情於天地。人法地，地法天，天化自然天人交感，人心幻滅，亦是無跡可尋。

  「龐宮主已結成魔仙，再進一步唯有破碎天人之限。」浪翻雲恬淡回答道。

  他與龐斑的心思大成了一致。

  二人問鼎天人之後，都意感到了天人的困境。

  要麼如那些武道至尊一般，以各種法門延續長生，不斷苟活下去。

  要麼就只能殊死一搏，試圖劈開天嶄，破碎虛空。

  然而，即便是天人，在天道面前仍是那麼渺小而無力。

  蒙赤行重傷之後，龐斑為他療傷之時，曾被告知了一個秘密。

  道心種魔大法，作為魔門至高秘典之一，迥然不同於天魔大法，乃是魔門奇才謝朓在盜墓之時，從一個屬於春秋戰國時代的古墓里，看到了有關《戰神圖錄》的記述，得窺圖錄之秘，又結合魔門秘典從而創出了《道心種魔大法》。

  只不過，就連謝朓本人都未曾真正修煉到第十二篇的魔仙之境。

  然而，後來魔道的曠世奇才邪帝向雨田，曾在第十二篇最後留下了四個蠅頭小字「破碎虛空」！

  向雨田行蹤極其隱秘，就連他的四大弟子，都以為他是修煉魔仙之道時走火入魔，自焚而死。

  可實際上，卻是他故布疑陣，扮作練功失敗，實則早已破碎虛空而去！

  向雨田是如何破碎虛空的仍是一個秘密，但根據他所留下的種種跡象來看，想要破碎虛空，就得讓某個奇點的一擊達到一定的強度，從而能夠突破天道的限制，打開封閉的空間。

  但無論是天道武者還是武道至尊，單獨的一擊均無法早就這樣的強大的波動。

  除非，兩個達到天人極限的強者聯手！

  於是，才有了今日浪翻雲和龐斑的這一戰！

  他們要藉助這場戰鬥，去尋找二人之間能量的某種默契，在交鋒之中，二人的天人之力達成完美的合擊，便有可能打破天道限制，達到破碎虛空！

  「浪兄，準備好了麼？」

  龐斑微微一笑道。

  浪翻雲點了點頭，閉上了眼。

  他的心靈徹底敞開，向著天地。

  旁觀眾人都能感受到浪翻雲的意志，似乎此刻，他就是洞庭湖，洞庭湖就是他！

  過去、現在、將來，渾為一體，那包含了所有愛和痛苦，與及一切人天事物。

  這極限的一劍，已是天人的極限！

  浪翻雲控制著這一劍，以整片洞庭湖化作的劍意，他在等待龐斑。

  龐斑屏氣凝神，自出道以來，他就未曾這般慎重過。

  這一刻，是他魔功大成的六十年來最兇險也最激動的一刻。

  這片天地的精氣不斷地向著他湧來，由他身體的各個穴道浸入他的體內，轉化為魔道真元！

  他的元神也在不斷凝實，以此來對抗高強度運轉的天道法則的壓力。

  這種奪天地造化，攫取宇宙精華的玄妙功法，只有他這魔仙之體方可辦到。

  但其過程亦是兇險異常，人身始終有限，宇宙卻是無窮，若只聚不散，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粉身碎骨，就算天人也不能例外倖免。

  他需要的是一個渲的對象，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抗，才可取得平衡。

  浪翻雲全力以赴，他亦是竭盡全力。

  二人就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正好勢均力敵，沒有高出對方一丁點，只有如此，才能達到巧妙的平衡。

  若是一方高於另外一方哪怕一點點，這一場決戰的結果也無法達到破碎虛空的奇點。

  而在二人交戰過程之中，同樣也不能出現哪怕一丁點的意外，否則，這精心謀劃，天時地利人和集於一體的精妙對決，也決計無法功成。

  轟隆一聲，伴隨著劇烈的雷電轟鳴之聲。

  龐斑和浪翻雲兩道身影，同時躍起，一拳，對上一劍。

  這時，上百艘觀戰的船上，以千計的各路武林高手，正全神貫注、目瞪口呆地望著湖心島上，那如怒龍般旋飛狂舞的電閃雷鳴的雲煙，那力量已超出人太多，是天地自然才能達到的偉力，而今夜，卻被二人所掌控隨意調用。

  言靜庵、靳冰雲都瞪大了美目，盯著那道漆黑的魔影，似乎與他的氣息融為了一體。

  尤其是靳冰雲，她與龐斑之間仍舊存在著最為緊密的聯繫，她甚至感到了龐斑的呼吸和心跳，宛若此刻，她就是龐斑一般！

  另一艘船上，邪異門主，號稱北域第一槍的厲若海，望著眼前這一幕，神色之中已露出了信服之色。

  「這就是天道之力吶！」

  他的槍法已到達人極，乃是天道之下無可置疑的第一人。他已臻於化境，卻不屑於藉助天道之力，試圖走出一條單屬於「人」的武道之路。

  然而，龐斑成道之前，他還能與龐斑一戰。可到龐斑成就天人之後，他就連龐斑的一拳都擋不下。

  和他一樣曾是龐斑手下敗將的，還有同樣位列黑榜之中的乾羅山城的毒手乾羅，以及尊信門的盜霸赤色尊信。

  三人同乘一條船上，三個均是化境高手，可在目睹龐斑和浪翻雲此戰的聲勢之後，方才知道，二人與他們根本就不在一個世界！

  「他們想要做的，若能成功，恐怕將會是曠古絕今的嘗試。」

  雖然他們境界遠不及天道，但也隱約知道龐斑和浪翻雲的追求。

  龐斑這一拳，他們已無法用任何言語去形容了。

  毫無花巧的一拳，偏顯盡了天地微妙的變化，貫通了道境魔界的秘密。

  而浪翻雲的劍，同是渾然天成，毫無痕跡，似是歲月之刃，斬在龐斑的拳上。

  拳劍相交，卻沒有絲毫聲音。

  廣布峰頂的雲煙，倏地聚攏到拳劍交接的那一點上，接著漫天煙雲以電光石火的驚人速度消逸得無跡無形！就像那裡剛被破開了一個通往另一空間的洞穴。

  他們，成功了？！

  這時，一道電光如金色長矛一般穿雲刺下，在兩人頭上裂成無數根閃光，歷久猶存。

  磅礴大雨與洞庭湖融為一體，分不清是湖水還是雨水。

  眾人的船隻在湖面上蕩漾不定，可卻沒有人在乎，他們的目光全都在二人身上。

  龐斑和浪翻雲陷入了奇妙的對峙之中，拳劍相交，龐斑以自身為媒介，將磅礴的天地的能量，長江大河般源源不絕透過覆雨劍送入浪翻雲體內。

  只要浪翻雲一下支持不住，那非凡體可抗禦澎湃驚人的力量將可把他炸成粉末，不留丁點痕跡。

  但浪翻雲與龐斑的境界，完全無差！這巧妙的平衡，讓二人對沖的龐大天地之力，可以隨著他們的意志改變方向。

  當二人各自的天地之力繼續到極致之時，他們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準備同是打向天上的某一處。

  破碎虛空，就在此刻！

  然而，就在萬事俱備之際，龐斑的心卻猛地一抖。

  浪翻雲皺了皺眉，如此重要的時刻，龐斑竟然分神了？

  道心種魔大法的本質，乃是視萬事萬物如波動。

  修行者以波動去感知這個世界，因而在他們眼中，這個世界沒有色彩也沒有氣息，有的只是完全不同的波動頻率。

  哪怕是細微到了極致，在他們眼中也有所不同。

  而此刻，在百餘艘的船隻上，龐斑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波動。

  這一股波動，甚至牽動了他的魔心！

  這世上，能夠牽動他魔心的只有一人——他的師尊蒙赤行！

  可是，蒙師早已仙逝，出現在這裡，能夠使出藏密智能書，化虛為實的波動......是那個人！

  這時，浪翻雲的聲音傳來：

  「龐宮主，此時乃是百年難遇的契機。你我先聯手打破天道壁壘，若能破碎虛空，窺得一絲天外奇景，你再出手了結塵世恩怨，亦是不遲！」

  龐斑點了點頭。

  二人乃是以神識交流，也不過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龐斑收斂心神，屏蔽了這道為了故意干擾他而產生的波動。

  他的關注力全然回到了眼前，準備繼續進行二人之間的終極嘗試。

  然而，就在這一刻，又一道尖銳的意志陡然間出現在洞庭湖上空！

  三道天人之力互相擠兌，瞬間打破了平衡！

  一道血影出現在遠空，下一刻，如縮地成寸般，空間扭曲。他已到了龐斑身前，猛地揮拳，這一拳的氣勢，竟同龐斑一模一樣！

  龐斑怒火衝天，因為，這一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恩師蒙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