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眼神

  鑽過山莊左側院牆外的灌木叢，是一線近乎垂直的土坎。從後樓庫房窗戶翻出來，只需幾步就能走到土坎邊上。順著茂密的雜草滑下土坎，就是崖邊那條小路。往下走十多米，到山莊觀景台下方就沒路了，往上走四五分鐘，的確有面斜坡可以爬上茶園西面的茶樹叢。

  崖邊這條小路很窄，小路臨崖一面長滿齊腰高的雜草，稍有不慎就有墜崖的風險。簡逸在前探路，凌可芸和芮雪緊隨其後，小心地跟著簡逸的步伐，來到茶園西面的斜坡下。

  這面斜坡同樣長滿雜草，簡逸手抓草莖兩腳使勁，頗費了一番力氣總算爬上斜坡。芮雪和凌可芸在簡逸的幫助下手腳並用，也吃力地爬到了坡頂。

  芮雪剛一站穩，就發現距簡逸腳邊不遠，有一塊與鞋子大小相當的雜草被踩倒了。「簡隊，有足跡！」

  「我看到了。」簡逸一上來就注意到雜草上的足跡。「從足跡腳尖的方向看，攀上斜坡的人鑽進茶樹叢了。」

  凌可芸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臉色因興奮微微發紅。「能看出是多大的鞋嗎？」

  「草太厚，看不准鞋碼。」簡逸隨著能夠辨認的足跡鑽進茶樹叢，卻發現地面的土壤布滿了各種大小不一的鞋印。

  芮雪看到那些鞋印，不由有些傻眼。「這，這是那些工人的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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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草皮上的足跡混在那些鞋印里，恐怕很難把那個足跡再找出來。」簡逸無可奈何地眺望遠處的制茶車間。

  「能看出打鬥痕跡嗎？」凌可芸不甘心，著急地掃視地面。

  「長坪山已經近一周沒有下雨，地面土壤逐漸變硬，就算曾經發生過打鬥，也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簡逸四處查看，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痕跡。

  「什麼都沒有！」芮雪兩眼到處搜尋，也未找到半點血跡。

  凌可芸出神地望著制茶車間，蕭西延正站在倉儲間外面，靜靜看著他們三人。

  簡逸順著凌可芸的視線看去，嘴裡輕輕吐出三個字：「蕭西延！」

  「既然被他看到，我們就過去吧！」芮雪滿不在乎地朝制茶車間走去。

  蕭西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待芮雪走進，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麼在那？」

  芮雪直言相告：「嗬嗬，蕭叔，我們是從西面的斜坡爬上來的。」

  「喲，下面那條路可不好走啊！」蕭西延向簡逸和凌可芸投去關切的目光。

  簡逸神色自若走到蕭西延面前，「蕭叔，我發現這兩天有人從西面斜坡爬上來過，你茶園裡沒丟什麼東西吧？」

  「我這沒丟東西啊！」蕭西延一臉茫然。「工人平時都走正門，誰會從斜坡下面爬上來，他不要命了呀！」

  「哼哼，可能還真有不要命的！」簡逸冷冷一笑，毫不客氣地走到倉儲間門口，探頭朝里張望。

  蕭西延嘆了口氣，沒有接話，默默看著簡逸的背影。

  凌可芸心裡感覺怪怪的，本想跟蕭西延隨便聊幾句，可準備張口，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芮雪笑嘻嘻地看著蕭西延：「蕭叔，我們走了半天，都渴死了，你能不能請我們喝杯茶呀！」

  「行啊，走走走，我那剛泡了一壺好茶！」蕭西延轉身就走，也不管簡逸有沒有異議，快步朝大門那邊的簡易房走去。

  倉儲間只有一名工人在整理置物架，簡逸看另幾間屋子都沒有上鎖，推門隨便看了一眼，示意凌可芸跟上芮雪，先去前面喝茶。

  木製茶台上還真有一壺茶，蕭西延伸手貼著茶壺試了試溫度，給兩位女士各倒了一杯茶水。

  「快喝吧，溫度剛剛好，這是第二道水，口感最好。」蕭西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把茶含在嘴裡慢慢吞下。

  芮雪學著蕭西延的樣子喝了一口茶，「嗯，這茶好香啊！」

  蕭西延見凌可芸沒動茶杯，微笑著說道：「姑娘，你也嘗嘗，這茶真的不錯。」

  「蕭叔，你兒子也該放假了吧？」凌可芸抬起杯子輕輕抿了一下。

  「嗯，算算時間，這兩天就該放假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看我。」提起兒子，蕭西延眼中浮現幾分暖意。

  「你兒子叫什麼名字啊？」

  「他叫肖昱平，上日下立的昱，平安的平。」

  「昱平……」凌可芸思量其意，不由笑道：「蕭叔是希望兒子前途光明，平平安安吧！」

  「是啊，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呢！」蕭西延操起保溫瓶，給茶壺續上水。

  凌可芸伸出手指隨意點了一下芮雪腿上的皮包，後者懵懂地看著凌可芸，不知她是什麼意思。凌可芸低著頭，輕聲說了一聲「照片」，芮雪才反應過來。

  「蕭叔，我這有張照片，你看看見過這個人嗎？」芮雪從包里拿出從徐芳床頭櫃中找到的照片，放到了茶台上。

  蕭西延眼角輕微抽動，旋即恢復正常。「我沒見過，這是誰？」

  芮雪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誰，這張照片是在徐芳的床頭櫃裡找到的，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是誰。」

  凌可芸發現，蕭西延眼中有種很難讀懂的情感一閃而過，她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形容那種怪異的眼神。

  「可能是她朋友吧。」蕭西延的語調有些敷衍。

  凌可芸從茶台上拿起照片，直接遞到蕭西延面前。「蕭叔，你再看看，以前真的沒見過這個姑娘？」

  蕭西延定睛細看照片，眼裡一片迷茫，微微搖了下頭。「確實沒見過。」

  凌可芸心內訝然，簡直有點懷疑自己剛才看錯了。

  「你們坐一下，我去接點水來燒。」蕭西延不動聲色將目光從照片上移開，拿起燒水壺去了屋外的水池接水。

  芮雪低聲問道：「他先前的眼神好奇怪！」

  凌可芸心頭一喜：「你也發現了？」

  「嗯，他眼中隱隱有種淡淡的傷感，但又摻雜了什麼別的東西。」芮雪也形容不出那種情感複雜的眼神。

  蕭西延接了水回到屋裡，端起茶壺給兩位女士續了茶水，眼睛一直沒有接觸茶台上的照片。凌可芸估計再試探一次，蕭西延也不會再有反應，遺憾地嘆了口氣，示意芮雪把照片裝進包里。

  「走吧，我們該下山了。」門外響起簡逸的聲音。

  凌可芸和芮雪起身告別，蕭西延淡然微笑，默默朝簡逸點了下頭。

  「蕭叔，我們走了，有空再來看你。」簡逸揮了揮手，不等蕭西延回話，轉身走向大門。

  芮雪快步追上簡逸，納悶地問道：「簡隊，我們下山幹什麼？」

  簡逸表情很奇怪，「我故意說給他看的，我們先回山莊。」

  芮雪知道不用下山，稍稍放下心來。「簡隊，剛才我讓蕭西延看了徐芳床頭櫃裡那張照片，我和凌可芸都感覺，他對那張照片的反應有點奇怪。」

  「蕭西延認識照片上的人嗎？」簡逸回頭看向凌可芸。

  芮雪連忙回答：「他說不認識，但我覺得他好像在說謊。」

  凌可芸也點頭說道：「蕭西延應該認識照片上的人，但他否認了。」

  簡逸停下腳步：「蕭西延當時是什麼表情？」

  「呃，他乍一看到照片，眼角輕輕抽動，不過立刻恢復了正常。」凌可芸向芮雪投去徵詢的眼神。

  「嗯。」芮雪自然也注意到這個細節。「而且他的眼睛裡隱隱流露出淡淡傷感，呃……，好像還有點生氣的意思。」

  「不，那不是生氣……」凌可芸想了一下，換了一個形容詞：「我覺得應該是憤怒，對，就是憤怒。淡淡的傷感交織著幾分憤怒，那種眼神很複雜很矛盾，很難讀懂！」

  「怎麼會這樣？」簡逸大為詫異。

  「不知道。」

  芮雪補充道：「可芸發現不對勁，就把照片遞到蕭西延面前，可他的眼神又變得和平時一樣了，後來他的視線再也沒有接觸照片。」

  「這就怪了，蕭西延怎麼會認識照片上的姑娘？」

  「徐芳和吳亦宸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姑娘才死的？」照片是從徐芳房間的床頭櫃裡找到的，徐芳及吳亦宸的親友全都沒見過照片上的人。反而是蕭西延這個外鄉人，對這張照片出現異常反應。凌可芸不禁懷疑，照片上的姑娘，也許能把蕭西延與徐芳和吳亦宸聯繫起來。

  簡逸心頭一震，趕緊用手機翻拍這張照片，發給侯峰，讓他一道傳真給大壁縣警方。如果蕭西延真的認識照片上的姑娘，他的家人肯定知道這姑娘是誰。

  三人回到山莊，杜晨打來電話匯報調查結果，姜小山吸毒死亡，基本可以確定與徐芳並無直接聯繫。而吳亦宸所謂的女友童悅，反覆強調她與吳亦宸只是普通朋友，對其所知甚少。

  簡逸讓杜晨和鍾念立即上山，又給劉勇打了電話，讓他和廖成山暫時中止調查徐芳的社會關係，儘快趕來雲嶺山莊會合。

  「簡隊，你讓杜哥劉哥他們都來山莊會合，徐芳和吳亦宸的背景和社會關係不查了？」芮雪擔心蕭西延對照片的異常反應，會影響簡逸的判斷。

  「我在茶園跟那幾個工人聊過，前幾天，他們中有人聽到茶園裡有雞叫，但沒看到雞在哪。黎叔說山腰住了十幾戶人家，也許從這方面入手，能找到一些線索。」簡逸認定，把雞血倒進吳亦宸貨車裡的人，就是兩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