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心智

  侯峰關上茶園大門，跟簡逸他們一起回了雲嶺山莊。大家需要時間，慎重考慮蕭西延是否真的具有作案嫌疑。

  簡逸通過陳月華和劉艷，對蕭西延與賀康的關係進行了深入了解。確認賀康生前常與蕭西延一起喝酒、聊天。

  而兩人所聊的內容，多是與茶、酒、生意相關的話題，陳月華和劉艷幾乎從未聽見蕭西延與賀康談及山莊裡的任何人。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蕭西延每次到山莊的餐廳吃飯，都會坐在靠近大廳門口那張桌子。他如果和賀康談及徐芳或吳亦宸，恐怕很難瞞住別人。據說這個座位還是賀康的安排，不管誰從院門外經過，都能一眼看到餐廳里有客人用餐。

  躺在醫院裡的老胡，也證實了陳月華和劉艷的說法。老胡以前偶爾會陪賀康和蕭西延喝兩杯，他們倆從不私下議論山莊裡的工作人員。目前至少可以確定，蕭西延從來沒有向陳月華、劉艷、老胡、王貴瑞等人打聽吳亦宸和徐芳的事。

  實際上，蕭西延本身就很少說話。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聾人，平時幾乎不會主動跟蕭西延攀談，見面頂多打打招呼。也就是賀康無聊的時候，會跟蕭西延喝喝酒，隨便聊上幾句而已。照陳月華、劉艷、老胡、王貴瑞等人的說法，蕭西延幾乎從未給予任何人過多關注。

  無法確定蕭西延的嫌疑，簡逸心內異常糾結。「侯子，你和蕭西延待了整整一天，他就沒探聽過徐芳和吳亦宸的事嗎？」

  「是啊，不管怎麼說，蕭西延與徐芳也相識一年有餘，特別是近半年來，差不多天天都能見面。並且徐芳失蹤前，還跟蕭西延說過話。可他對徐芳的死，居然沒什麼好奇心。如果換作別人，肯定會向我打聽徐芳到底是死的，或者誰會殺了徐芳，但蕭西延一句都沒有提，這多少有點反常。」

  芮雪心情矛盾地說道：「我覺得蕭西延並不是那種性情冷漠的人。」

  「嗯。」簡逸點頭同意芮雪的看法。「蕭西延也許是刻意迴避有關徐芳的問題。」

  

  「可蕭西延為什麼不願提及徐芳的死呢？」侯峰覺得想不通。

  凌可芸不由輕笑幾聲：「哼哼，如果蕭西延問你徐芳是怎麼死的，誰是殺徐芳的兇手，你肯定又會認為，他過於關心此事，同樣會覺得他十分反常。」

  侯峰愣了一下，竟無言反駁。

  「算了，大家早點休息吧，今晚不用監控蕭西延了。」簡逸想結束這種沒有結果的討論。

  芮雪擔心撤除監控會有問題：「萬一他……」

  簡逸沉聲打斷芮雪：「我想賭一次。」

  凌可芸微微皺眉：「賭他會不會跑？」

  「嗯。」簡逸點了點頭，起身上樓去了客房。

  侯峰一臉糾結地看著凌可芸和芮雪，一句話也沒有說。

  「那就聽他的吧！」凌可芸說完，邁步走向樓梯。

  芮雪輕嘆一聲，扔下侯峰也上樓回房。

  這一夜，簡逸在床上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穩。侯峰聽到簡逸不停翻身，輕聲問了幾句，他也沒有應聲。芮雪同樣難以入眠，直到半夜才勉強睡著。凌可芸卻是一覺睡到天亮，剛睜開眼睛，就聽到有人下樓。

  簡逸走到院門邊，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看了凌可芸一眼。

  「你也醒了。」

  「嗯，我陪你過去吧！」凌可芸上前抽掉門栓，徑直走出院門。

  簡逸快步跟上凌可芸，兩人並肩走向茶園，途中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幾分鐘後遠遠望見茶園大門開啟，簡逸抬腕看了一眼手錶，上午八點整。

  簡易房前的，蕭西延一如往常地蹲在水池邊洗漱，對身後走來的人毫無察覺。

  凌可芸突然輕輕說了一句：「他沒有走！」

  簡逸沒有答話，突然停下腳步。「我們回去吧。」

  「嗯。」凌可芸極為默契地與簡逸同時轉身，對他的話沒有半點質疑。

  就在二人將要走出茶園大門之時，蕭西延緩緩起身，兩眼直視面前的窗戶玻璃，直至玻璃映出的兩道人影消失，臉上始終沒有一絲表情。

  侯峰和芮雪剛下樓，就看見簡逸和凌可芸走進大廳。

  「頭，茶園沒事吧？」

  「沒事。」簡逸在蕭西延常坐的那張餐桌邊坐下，目視三人露出苦笑：「老鄭天不亮就打來電話，吳亦宸腦後創傷，確實是被啤酒瓶砸的。他的死亡時間是周日晚上十一點至周一凌晨一點。」

  凌可芸緊皺眉頭，當晚杜晨發現吳亦宸逃走，簡逸和侯峰趕上山先去茶園見過蕭西延，就到山莊對王貴瑞、陳月華、劉艷展開詢問。之後再也沒人關注蕭西延的一舉一動，在十一點至凌晨一點這個時間段，蕭西延無論做過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

  侯峰困惑地撓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芮雪抿了抿嘴，遲疑著說道：「根據王琨給吳亦宸打電話的時間推斷，吳亦宸應該是八點四十幾分從庫房逃走的。」

  簡逸抬眼看著她：「如果你是吳亦宸，接到王琨的電話後，會往哪跑？」

  芮雪想也不想就說道：「肯定是往山下跑啊！「

  「但吳亦宸還沒跑下山就被襲擊了，而庫房後窗周邊百米範圍內，完全沒有打鬥痕跡。」

  「庫房後窗緊鄰崖下的小路，一頭通向山莊的觀景台下方，一頭通往仙人洞方向。吳亦宸沒有開車，要下山就得從崖邊回到大路上，往下走到石橋那，再從趙中潮常走的那條小路下山。」凌可芸這兩天基本摸清了上下山的道路。

  侯峰茫然問道：「可這條路上，也沒有打鬥痕跡。你是想說，吳亦宸不是在下山途中被襲擊的？」

  凌可芸鄭重地點了點頭：「崖下的小路不僅能通往仙人洞，也會途經茶園西面的茶樹叢。那裡雖然是一面傾斜角度很大的土坡，但手腳並用也能夠爬上去。」

  芮雪滿臉不可思議：「難道吳亦宸逃走後去了茶園？」

  凌可芸有點搖擺不定：「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吳亦宸如果沒下山，也許有可能會去茶園。」

  侯峰訝然問道：「吳亦宸去茶園幹什麼啊？」

  簡逸眼中充滿疑惑：「茶園裡只有蕭西延一個人，吳亦宸去茶園，是想見他？」

  「這說不通啊！」芮雪難以相信，吳亦宸當時不趕緊下山，竟跑去見蕭西延。「吳亦宸跟蕭西延平日幾乎沒有交集，他既然要逃走，為什麼不下山？」

  凌可芸異常糾結：「我不知道吳亦宸為什麼不下山，我只知道吳亦宸逃走了，蕭西延幾乎同一時間帶著兩瓶啤酒離開山莊，最終吳亦宸又被啤酒瓶砸傷。」

  「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可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吳亦宸是被蕭西延用啤酒瓶砸傷的。」芮雪只相信證據。

  侯峰提出疑問：「吳亦宸大概八點四十幾分從庫房逃走，我和老簡九點十幾分就到了茶園，蕭西延正在屋裡喝啤酒。如果吳亦宸想去見蕭西延，他當時在哪？」

  芮雪也幫腔道：「是啊，吳亦宸當時在哪，他是在簡隊和侯峰見蕭西延之前還是之後，被啤酒瓶砸傷的？」

  凌可芸歉然搖頭：「我不知道。」

  簡逸面色凝重，吳亦宸逃走當晚，他和侯峰去茶園找蕭西延，只在外屋跟蕭西延說了幾分鐘的話就走了。蕭西延當時的表現沒有絲毫反常，簡逸根本就沒想過去裡屋看看，或對茶園進行搜索，這完全是他的失職。

  當晚接到杜晨的電話後，簡逸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吳亦宸逃跑了。在他看來，吳亦宸肯定會儘快下山。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朝下山的反方向跑。

  當時之所以會去茶園見蕭西延，是因為山下剛發現徐芳的屍體，簡逸想通過徐芳的死訊，試試蕭西延的反應。簡逸還特意用吳亦宸逃走的事，試探過蕭西延。可無論是簡逸，還是侯峰、凌可芸等人，都沒能從蕭西延的反應中找到任何破綻。

  此刻凌可芸提出吳亦宸也許逃去茶園這種可能性，簡逸不得不加以重視。如果真的存在這種可能性，那蕭西延的心智簡直深不可測。

  侯峰等了半天，見簡逸沉思不語，心裡不禁焦急。「老簡，你倒是說句話呀！」

  「是我失策了！」簡逸坦然承認自己的失誤。「侯子，你趕緊去鎮上，給大壁縣寶頂派出所發傳真，請轄區派出所去找蕭西延的家人，辨認徐芳和吳亦宸的照片。」

  「你也懷疑蕭西延涉嫌殺人？」侯峰雖然懷疑蕭西延，但一直不敢確定，蕭西延就是犯罪嫌疑人。

  簡逸一臉無奈：「我們現在必須找到充分證據，要麼證實蕭西延確與徐芳和吳亦宸存在關聯，要麼就證實蕭西延與徐芳和吳亦宸毫無牽扯，你快去吧！」

  「好，那我去發傳真。」侯峰不再遲疑，快步走出院門。

  凌可芸忐忑難安，非常擔心自己的無端猜疑，會給偵破工作帶來不良影響。

  「呃，要不，我還是去茶園那邊看看吧！」

  簡逸欣然點頭：「走吧，我們順著崖下的小路過去，看看能不能從你說的那面斜坡爬進茶園。」

  「好啊！」芮雪興奮地站了起來。「如果斜坡上真能發現攀爬痕跡，我就相信可芸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