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惡念

  謝軍沉默良久，他並不認為警察在嚇唬自己。但他也不相信，這名清潔工真能殺了他。

  「你能告訴我這個人是誰嗎？」簡逸似乎失去耐心。

  「我不知道。」謝軍的思緒被打斷，臉色一派茫然。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我真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那你就好好想想，我們先走了。」簡逸起身走到門口，發現侯峰並未跟上。

  「謝軍，二中隊人手不足，我的同事保護你和何瑩好幾天，都很累了，也需要休養幾天。你自己注意安全，如果有突發情況，馬上打110，記住了啊！」侯峰重重地拍了謝軍肩膀幾下，這才大步跟上簡逸。

  「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謝軍苦著臉看向門口。

  

  侯峰笑嘻嘻的解釋道：「沒什麼意思，我和簡隊商量了一下，認為你和這兩起兇殺案沒有直接聯繫，已經完全排除了對你的懷疑，所以決定解除對你的監護。」

  「啊？」謝軍立時懵圈，暗自腹誹：你們是什麼時候商量的？

  侯峰擺了擺手，含笑告別：「我們走了，你別送了啊，晚上關好門窗，注意安全。」

  謝軍呆呆地目送二人離開，聽見腳步聲走遠，趕緊上前關上房門。

  簡逸靠在車旁，抬頭看著樓上謝軍的窗戶，淡淡說道：「候子，你是認真的？」

  「哼，當然是認真的。」侯峰鑽進駕駛室，讓簡逸快上車。

  「那就聽你的，讓杜晨和鍾念都回去休息。」簡逸系好安全帶，給杜晨打了個電話。

  侯峰見簡逸真的把人撤走，反倒有些擔心：「頭，他不會出事吧！」

  「謝軍的防範意識很強，不會那麼容易出事的。再說，他也需要一個自由的空間。老是有人守著，他什麼也不會做。」

  「希望解除了監控，他能動起來。」

  「嗯。在他的住處，你看出什麼了嗎？」

  「什麼都看不出，這傢伙的房間收拾得太乾淨了，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樣子。可實際上，他這兩個月確實住在那。」

  「對，這樣的人最可怕。家裡除了簡單的家具，居然沒有一件多餘的東西。他幾天沒回來住，電視櫃和茶几卻一塵不染。燃氣灶款式老舊，可面板擦得光可鑑人。灶台完全空著，廚櫃門拉手發亮，廚房用具應該全收在柜子里。」

  「臥室也是這樣，床鋪乾淨整潔，連一件亂丟的衣服都看不到。他是不是有強迫症啊！」

  「這是高度自律，也是一種自我保護。他把生活習慣看作自己的私隱，不願向任何人展示。他可能在成長期有過不好的經歷，造成一定自卑心理，家庭條件很差，並且害怕被別人看出來。」

  「頭，這種人通常很少犯錯，做什麼事都會經過深思熟慮。」

  「那我們就等著看看，他接下來會做什麼吧！」

  謝軍把客廳清掃了一遍，進衛生間洗漱一番，直接上床睡覺。他相信警察並沒有完全解除對他的監控，所以他暫時還是什麼都不能做，他也確實想不到有什麼事是現在應該做的。

  夜已經深了，範文琳慵懶地掙開眼睛，從枕邊拿起手機，開機後接到幾條未接來電提示簡訊，發現都是同一個手機號碼打來的。她對這個號碼有點印象，下床從包里找出邵偉的名片，確定就是邵偉的手機號。

  範文琳沒給邵偉回電話，點開某團外賣，訂了一份鴨塊面。她沒吃晚飯，天還沒黑她就睡了。每當她心煩的時候就想睡覺，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等養足了精神，她才能靜下心來思考。

  當初她和許博商量辦理人身意外險時，並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會用上這份保險。大概兩年前，許博曾做過幾個月外賣騎手，他有個同事在給客人送餐時意外發生車禍死亡，因為這位同事辦理了人身意外險，因此家屬獲得上百萬的賠償。

  許博當時就想，他也應該給範文琳準備一份保障。兩個人商量以後，覺得保險費反正也不高，就決定各買一份人身意外險，受益人就是對方。

  不久後謝軍給許博打電話，說瑞騰公司招財務人員。範文琳認為外賣騎手的收入雖高，卻沒有什麼發展空間，還有一定危險，就勸許博改行。念中專時許博學的專業就是電算化財會，只需要去夜校補習一下，很快就能勝任財務工作。

  就這樣，許博經謝軍介紹進了瑞騰公司。一年後保險到期，業務員打電話問是否續保，範文琳覺得許博既然已經不干外賣騎手，就沒必要再續保。許博卻堅持要續交保費，並提出一個近乎瘋狂的計劃。

  當時也是深夜，就在這間臥室里，許博突然說了一句話：「那個民工不是A型血嗎？我也是A型血。」

  「你想說什麼？」

  「沒有人會關心一個外地民工的死活。」

  範文琳極度驚愕，她根本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之語，竟會讓男友產生如此惡念。但許博周密的計劃對她極具誘惑，以她和許博現在的收入，就算不吃不用，也需要近二十年，才能存夠一百萬。但如果拿到保險賠償金，她和許博就能馬上擁有一百二十萬現金。

  「那你怎麼辦？」

  「我可以用那個民工的身份，他家在畢方縣鄉下，家裡只有一個老娘。我們換個地方生活，沒人會發現死的是他。」

  「可你們的長相都不一樣。」

  「很多人的身份證照片和本人都不像，到時候我把他身份證上照片那部分燒掉，再從他家裡偷出戶口本，到畢方縣政務服務中心換領身份證，照片上的人就是我了。你不是喜歡看海嗎，我們去沿海的某個小縣城，買一套靠海的房子……」

  「那我媽怎麼辦？」

  「可以把她接過去，她如果不願去，我們就多給她留點錢……」

  最終，範文琳被許博說動了。她只用做兩件事，一，把蔣明發騙到約定地點見許博。二，幾個月後讓屍體出現。其他的事，都由許博來完成。

  可如今的局面，並不像她和許博設想的那樣順利。凌可芸發現屍體後，仍然糾纏不休，甚至還找上了沈媛。範文琳無法預料，警方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她一廂情願地相信，沈媛肯定不會把那個民工和許博聯繫起來。

  今天去保險公司，莊潔的表現沒什麼異常。警方就算懷疑自己，也拿不出任何證據，否則早就把她抓回警局審訊了。也許情況也沒那麼糟，只要許博不被發現，她就還是安全的。

  「咄咄咄！」

  範文琳被敲門聲驚醒，慌張地走到門後，從貓眼看到一個外賣小哥。

  「有人嗎，送餐！」

  範文琳打開房門，瞟了小哥一眼，接過他手裡的塑膠袋：「謝謝！」

  外賣小哥笑著點了下頭：「請給一個五星好評！」

  「嗯。」

  範文琳關了門，坐到茶几旁正準備吃東西，手機響了，來電顯示邵偉的號碼。

  「餵……」

  「范小姐，你好，我是邵偉。」

  「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中午送你回來的時候，你的狀態不太好。下午我就想打電話問候一下，打了幾次電話都是關機，所以有點擔心。」

  「哦，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那我就放心了，你早點休息吧，再見！」

  掛斷電話，範文琳頓時滿面愁雲。感覺猜不透邵偉到底是什麼來頭，他看著完全不像警察，送自己回來的路上，也沒有打探任何事。範文琳打開手機自拍，細細觀察自己的臉，嘴角泛起自信的笑容。

  謝軍從來不調鬧鐘，但他總能按時起床。公司是九點上班，他八點二十就到了公司附近，在他常去的那家店吃了早餐，八點四十五分準時走進公司大門。跟比他早到的同事打了招呼，見辦公室沒人，進去用座機打了個電話。

  「劉哥，我是謝軍，我想跟你見面，九點半，電視台樓下的腸旺麵館。」

  對方還來不及說話，謝軍就掛斷了電話，快步回到工程部辦公室。

  半小時後，謝軍跟同事說了一聲出去辦事，就拿上車鑰匙走了。

  剛過早餐高峰期，電視台樓下的麵館只有兩三個客人。劉舒雲沒看見熟人，叫了一碗麵，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謝軍把車停進電視台對外停車場，順著通道走到麵館門口，劉舒雲向他點了點頭。

  「劉哥。」謝軍進了麵館，在劉舒雲對面坐下。

  「吃過了嗎？」劉舒雲放下筷子。

  「吃過了。」

  「找我什麼事？」

  「警察昨晚來找我，他們懷疑你有謀殺袁輝的動機。」

  「簡直亂彈琴，他們憑什麼懷疑我？」

  「我頭天晚上跟你通了電話，第二天袁輝就死了。」

  「你也懷疑我？」

  謝軍面無表情看著劉舒雲，算是默認。

  「我怎麼殺他？」劉舒雲攤開兩手，似乎想表示自己沒有殺人的能力。

  「你和田宏的關係很好。」

  「那又怎麼樣？你認為他會幫我殺人嗎？」

  「我只是跟你說一聲，警方已經懷疑你了。」

  「哼哼，簡直是無稽之談。」劉舒雲站起身來，沉著臉走出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