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主角

  熾熱的陽光，把地面烤得微微發燙。天氣預報中午有雨，空氣變得有些悶熱。

  範文琳走出單元樓，撐開一把素色遮陽傘，環視周圍一遍，不急不緩地走出小區大門，在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

  「師傅，去富華保險公司。」

  杜晨遠遠記下車牌號，給簡逸打去電話。

  「頭，她出門了。」

  「盯緊她。」

  

  「嗯，放心吧。」

  簡逸放下手機，朝侯峰看了一眼：「那丫頭沒說她去哪？」

  「她說起得太早，有點累了，想回家休息。」

  「休息？這個時候她會安心休息？」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是這麼說的。」

  簡逸把目光轉向公交站台，「化建公司這個站台的監控壞了多久了？」

  「我問過交通監控中心，一月份拆除化建公司宿舍時，線路被挖機掛斷了。他們派人來修復過兩次，但有一段線路經過宿舍拆除區，修復沒幾天又出問題，就暫時懶得管了。」

  「聯繫公交公司怎麼說？」

  「事發已經三個多月，203路公交車上的監控早就被覆蓋了。不過錦雲路公交站附近的交通監控倒是拍到，蔣明發三月九號上午八點十分上了203路公交車。」

  「範文琳沒跟蔣明發一起上203路，我讓鍾念查了平惠小區三月九號那天的監控，她早上七點一刻就出門了，直到中午才回家。之後一直待在家沒出去，晚飯叫的外賣。」

  「她外賣點了什麼？」侯峰歪著頭看向馬路上一名外賣騎手。

  簡逸瞬時領會侯峰的意思，給鍾念又撥了個電話，問清三月九號是哪家外賣平台給範文琳送餐。隨後聯繫某團外賣平台，查詢當日範文琳手機號訂餐的情況。查到她點了一份尖椒牛肉飯，一份煎餃，一個例湯。

  「頭，範文琳的胃口不錯啊。」

  「也許九號晚上，許博就藏在樓下的空房裡。」

  「嗯，化建公司站距雷家院不足一公里，假設早上範文琳以介紹工作為由，把蔣明發騙上203路，讓他在化建公司下車，步行前往雷家院見某人……」

  簡逸點點頭插話道：「那附近都是拆遷工地，蔣明發不會起疑。當時整個雷家院的房舍都已空置，門牌號也沒拆掉，範文琳甚至可以叫蔣明發自己找進附22號民房。許博躲在裡面伏擊他，得手後把屍體藏到豬圈裡，用豬糞將其掩埋。拆除工程開始前，施工安全員就算入內檢查，也不會發現豬圈裡藏了一具屍體。」

  「順利殺掉蔣明發後，許博必須跟範文琳見一面，商量好所有細節，所以他潛回了平惠小區，就藏在他自家樓下的空屋。」

  簡逸再次撥打鐘念電話，讓他查看平惠小區三月九號晚間的監控，果然又有新的發現。

  三月九號晚上九點半，一名身著大川清潔公司制服的人騎自行車進入小區地下停車場。此人不僅戴著工作帽，還戴了一副口罩，從監控視頻根本看不出樣貌。這個人沒從停車場進電梯，也不見他從出口離開，肯定走的消防樓梯上樓。

  第二天一早，同樣是六點過幾分，在大川公司的六名清潔工進入地下停車場後，他又騎著自行車從停車場出口離開了小區。三個月內，這樣的情況後來又發生過三次，但時間上毫無規律。

  「頭，你說許博還敢再潛回平惠小區嗎？」侯峰想守株待兔。

  「這恐怕誰也說不清楚。」簡逸十分焦慮，他還沒想到該如何找出許范二人合謀殺害蔣明發的有效證據。

  保險公司一如往常的繁忙，範文琳走進公司大廳，莊潔正送兩名客戶從辦公室出來。

  「范小姐，你怎麼來了？」莊潔臉上掛著微笑，儘量讓自己表現自然。

  範文琳眼珠布滿血絲，神色一派悲戚，瞥了莊潔的客戶一眼，低聲說道：「我先去辦公室等你吧。」

  「好的，我馬上回來。」莊潔把客戶送出公司大門。

  範文琳在莊潔辦公室剛坐下，就見一個長相英俊的青年男子出現在門邊。

  「美女，莊潔不在？」男子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她送客戶出去，馬上回來。」

  「哦。」男子進了辦公室，在會客沙發的另一邊坐下，微笑著問道：「我不會妨礙你吧？」

  範文琳遲疑了一下，「呃……，不會。」

  「你的狀態好像不太好。」男子起身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熱水，很有風度地把水杯遞給範文琳。「喝點熱水，可能會感覺舒服些。」

  「謝謝！」範文琳看到男子體恤前胸繡的標誌，發現是個挺貴的牌子。「我們好像見過面？」

  「嗬，我也覺得你很眼熟。」男子從包里拿出一張精緻的名片，雙手遞到範文琳面前。「忘了介紹，我叫邵偉，是黔峰律師事務所的律師。」

  範文琳伸手接過名片，不自覺的說道：「我叫範文琳，在夜風雜誌社做編輯。」

  話音剛落，莊潔走進辦公室，見邵偉也在，隨即問道：「邵律師，你要的資料拿到了嗎？」

  「拿到了，特意過來謝謝你。」

  「邵律師太客氣了。」

  「你先陪客戶，我上樓跟黃總聊幾句。」邵偉邁步出了辦公室。

  莊潔拉了把椅子，坐到範文琳對面。

  「范小姐，今天來有事嗎？」

  範文琳眼中迅速泛起淚花，輕輕吸了兩下鼻子，「許博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莊潔臉上寫滿驚訝。

  「他三個月前失蹤，警方最近才找到他的屍體。」

  「什麼？」莊潔露出震驚的表情。

  範文琳悽然垂頭，從包里拿出兩張列印文件。「警方判斷，許博碰上了搶劫，意外遇害身亡。這是警方出具的死亡證明，還有殯儀館的火化證明。」

  「這，這也太突然了。」莊潔接過文件，似乎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把遺體火化之後，我才想起，曾經在你們公司買過人身意外險。」範文琳又從包里拿出那兩份保單，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呃……」莊潔拿起保單，翻開隨意看了一下。「范小姐請節哀，我這就開始給你走理賠程序。」

  「謝謝！」範文琳從茶几上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理賠程序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只要核實無誤，最多一周時間，就能拿到理賠支票。」

  「核實？」

  「對，主要是向警方核實，許博是否死於意外。」

  「哦！」範文琳眉宇間隱隱現出一抹憂色。「那我先回去，等你的消息。」

  「好，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忙吧！」

  範文琳出了莊潔辦公室，感覺大腦發沉，整個人好像都有點迷迷糊糊。直到聽見汽車鳴笛聲，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路邊。

  「范小姐，你沒事吧？」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從範文琳身後傳來。

  範文琳扭頭一看，是剛才在保險公司認識的邵律師，「我，我沒事。」

  「你去哪，我送你吧？」邵偉按下車鑰匙的開鎖鍵，停在路邊的黑色奔馳發出車門解鎖的滴滴聲。

  「不用了。」範文琳直言謝絕。

  「別客氣，反正我現在也沒事。你的精神看起來真的很差，這裡不好打車，我送你早點回去休息。」邵偉體貼地拉開後排車門。

  範文琳見邵偉舉止文雅，又讓她坐車後排，的確不像有所企圖的樣子，不由對邵偉生出幾分好感，鬼使神差地轉變了態度。

  「那就麻煩你了！」

  邵偉很紳士地抬手擋著車門頂框，微笑著等待範文琳上車。這種類似的場景，範文琳常常在電影電視裡看到，風度翩翩的青年才俊，站在豪車旁用手護著女友，以防上車時不小心撞到頭。範文琳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成為這幅場景的主角。

  耐心地等範文琳上了車，邵偉才繞到車的另一邊，坐進駕駛室，啟動汽車後輕聲問道：「天氣有點熱，你喜歡自然風，還是開空調？」

  「呃，開空調吧。」範文琳不希望被風吹亂了頭髮。

  「好的。」邵偉開了空調，輕輕踩下油門。

  範文琳幾乎感覺不到車身晃動，奔馳已經起步，駛離了保險公司門口。

  「嗬嗬，范小姐，我還不知道該往哪開呢？」邵偉臉上保持著讓人很有好感的微笑。

  「呃，不好意思，是我忘記告訴你了，我住平惠小區。」範文琳暫時忘了那些憂心的事，在後排偷偷看著邵偉俊朗的側臉。

  「是嗎，我也住在城西，離你那不遠，嘉悅華庭。」

  範文琳早就聽說過，嘉悅華庭是林城房價最高的樓盤之一。小區環境優美，配套設置齊全，安保管理嚴格，算得上高端住宅小區。可邵偉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到絲毫誇耀之意，只是單純地說出自己的地址。

  邵偉聽不到後排的聲音，往後視鏡看了一眼，範文琳與邵偉的視線在鏡子裡相遇，兩個人同時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呃，范小姐要是累了，就休息一會，到小區門口我再叫醒你。」

  邵偉充滿磁性的嗓音很好聽，讓範文琳感受到真誠的關心和久違的安全感，她突然發現自己錯得太離譜，這世上並不是只有許博才會真心對她好。而他倆夢寐以求的那筆保險賠償金，對有些人來說，也只是嘉悅華庭的一套三居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