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利高者疑

  瑞騰公司這幾天有點亂套，自從袁輝被殺的消息傳開，各部門員工人心渙散。工程部幾筆大額支出需要法人簽章，在何瑩的再三催促下，袁輝那位姐夫終於在公司露面。

  短短几天沒有打掃，袁輝的老闆桌積了一層灰。何瑩略顯拘謹地站在桌前，兩手捧著一疊公司文件。一位年約五十的清瘦男人，撣了撣老闆椅上的浮塵，扶著桌子坐下，深深嘆了口氣。

  「表姐夫，支票和法人印鑑都鎖在抽屜里，鑰匙在警方那，工程部有幾筆款要付，月底還要發工資。你看，是不是叫人先把抽屜鎖換了，把支票和印章拿出來，你先保管著。等你和表姐找到合適的人接手輝哥的工作，再移交出去。」何瑩這兩天有點焦頭爛額，哪個部門有事都跑來找她。

  「這一時半會的，上哪找合適的人。何瑩，你還是先把公司的事管起來。等袁輝的事有了說法，我和你表姐再商量以後該怎麼辦。」男人心事重重，他曾經親手創立的公司，已經變成個包袱。

  「我……」何瑩面露難色。「我太年輕，公司這麼多事，只怕應付不來。」

  「你一畢業就到公司上班，公司的運作你比誰都清楚，我和你表姐都信任你，公司這攤事交給別人我們也不放心。你就算幫幫我們的忙，先把公司管起來，該付的款儘快給人結清，應收的款也趕緊收回來。我和你表姐都不方便出面，公司就拜託你了。」男人壓根不想跟這些破事沾邊。

  「那還是另外招聘兩個財務人員吧。」何瑩肯定不能一人身兼數職。

  「嗯，你表姐已經托人找會計了，你再招一個出納就行了。這些抽屜和柜子，叫個開鎖王把鎖都換了，支票和印章還是你保管。平時我就不過來了，你多辛苦些，讓公司正常運轉。」男人站起來，向何瑩點了點頭以示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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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何瑩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簡逸走出電梯間，清瘦男子與他擦肩而過。何瑩落後幾步，看到簡逸微微愣了一下。

  「何瑩，你要出去？」簡逸停下腳步。

  「呵，簡隊長，我準備下樓買點東西。」何瑩瞥了一眼已走到電梯口的清瘦男子。

  簡逸注意到何瑩的眼神，回頭看向男子，那表姐夫尷尬地朝簡逸點了下頭。

  「這位是？」簡逸向何瑩問道。

  沒等何瑩說話，清瘦男子對簡逸作了自我介紹：「你好，簡隊長，我叫劉舒雲，是袁輝的姐夫。」

  「哦，你好。」簡逸正想見見此人，沒想到剛巧碰上。「劉哥，能不能抽時間聊幾句？」

  「嗯，進去談吧。」劉舒雲示意進公司里聊。

  何瑩很懂事，把簡逸和劉舒雲帶進袁輝辦公室，自己回了財務室。

  「簡隊長，請坐。」劉舒雲大大方方地在會客沙發坐下。「其實，我今天也準備去刑警隊，跟簡隊長見個面。」

  「噢？」簡逸微笑著等待下文。

  「我也不瞞你，這家公司最早是我創立的。我在電視台工作，前幾年市里下文，規定在職幹部不得經商，我就把公司轉讓給了袁輝。簡隊長應該知道，袁輝是我小舅子。」劉舒雲十分坦誠。

  「嗯。」簡逸沒有打斷對方。

  「當初開公司，也沒投入多少資金。所以我象徵性的收了袁輝幾萬塊錢，就把公司法人換成他的名字。簽轉讓協議的時候，袁輝對我口頭承諾，如果公司賺了錢，他會給我一些紅利。我也沒當回事，可他還真的每年都給我打點錢。」

  簡逸默默聽著，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袁輝突然出事，他表妹何瑩就找到我，說不知道公司該怎麼辦。我的意思是，等警方對袁輝的案子有了結論，再決定要不要關掉公司，或者是轉讓出去。」

  「劉哥，袁輝一直沒有結婚？」簡逸開始接話。

  「袁輝七八年前辦過一次喜酒，沒領證，兩個人就鬧掰了。這幾年他手邊有點錢，估計在外面也愛胡來。他爹媽走得早，我愛人又管不了他，結婚的事就給耽誤了。」劉舒雲對這小舅子也很頭痛。

  「他有沒有固定的女朋友？」

  「我不清楚，袁輝自己一個人住，他姐姐十天半個月都難得見他一面。」

  「你對何瑩了解嗎？」

  「呃，她也是我愛人家那邊的親戚，一畢業就來公司上班了，人還算踏實。」

  「對袁輝的死，你怎麼看？」

  「這，不太好說啊！按理他不會有仇家，不過，他要是在外面得罪什麼人，我和他姐姐也不會知道。」

  「瑞騰公司三年前有個叫唐奇然的出納，死於車禍意外，這事你知道吧？」

  「聽說過。」

  「三個月前，瑞騰公司另一名出納許博突然失蹤，前些日子我們找到了許博的屍體。前後兩任出納死於非命，你不覺得奇怪嗎？」

  「嗯……，是有點蹊蹺。簡隊長是不是認為，他們的死跟袁輝有關係？」

  「目前還無法確定，但通過調查瑞騰公司的帳目，我們發現袁輝涉嫌貪污公款，在自己的公司吃黑錢。」

  「這……」劉舒雲臉色變得難看。

  「你說這兩個橫死的出納，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

  劉舒雲沉著臉不說話，似乎簡逸的問題很難回答。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袁輝死於謀殺。這件命案，很可能與那兩名出納的死有關。我不關心劉哥跟瑞騰公司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只想知道，劉哥對公司是怎麼打算的。」

  劉舒雲考慮良久，決定說實話。「其實我主張關掉公司，或者轉讓出去。但我愛人不同意。公司經營這麼多年，有點固定客戶，生意還算過得去，我們每年多少都能從公司分到些錢。家裡兩個孩子，老大剛考上大學，老二明年也要高考了，公司繼續運作的話，我們的壓力也要小一些，所以我現在也很矛盾。」

  「如果公司繼續運作，你會外聘職業經理人，還是交給何瑩？」

  「交給外人肯定不放心，何瑩踏實能幹，人也乖巧，如果決定繼續把公司辦下去，還是交給何瑩比較穩妥。」

  「你說何瑩乖巧，能說得具體點嗎？」簡逸聽出問題。

  「呃……，袁輝在公司撈錢，何瑩從側面提醒過我。但我愛人是個扶弟魔，說我們都有正式工作，但袁輝不一樣，要是把他攆出公司，最後還得我們來照顧他。還不如讓他在公司混著，我們睜隻眼閉隻眼，反正每年都能從公司分點錢。平時多敲打敲打他，嚇唬他幾句，只要別太過分，也就懶得計較了。」

  「嚇唬他？」

  「嗯，我警告過袁輝幾次，要是被我發現他吃黑錢，就把他踢走，直接關掉公司。我跟他姐姐結婚的時候，他才十來歲，是我看著長大的，所以他對我還算有點敬畏。」

  簡逸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聽劉舒雲的口氣，袁輝應該很怕他這位姐夫。

  「但要說袁輝跟唐奇然和許博的死有關係，我想應該不至於吧。」劉舒雲是個聰明人，從簡逸的暗示中，察覺警方對袁輝的懷疑。作為姐夫，他自然要替小舅子說話。

  「嗬，當年把唐奇然碾死的那個渣土車司機，事後銀行帳戶多了五萬塊錢，他本人卻說不出這筆錢的來歷。」簡逸猜測，劉舒雲肯定想像不到袁輝到底坑了公司多少錢。

  「五萬！」劉舒雲訝然驚呼。

  「對，能夠花費五萬買兇滅口，說明他要掩蓋的秘密，價值絕不會低於這個數。」

  「他，他是怕我……」劉舒雲已然意識到，袁輝或許是迫於他所施加的壓力，才會做出這種事。

  簡逸微微搖了搖頭，繼續下一個話題：「謝軍這個人，你了解嗎？」

  「謝軍？」劉舒雲愣了一下。「我見過他幾次，對他不是很了解。不過袁輝說，謝軍業務能力很強，工作認真負責。」

  「這麼優秀的員工，如果能回公司幫忙，你應該沒意見吧？」

  「嗯？」劉舒雲不明白簡逸的意思。「謝軍願意回來工作？」

  「嗬嗬，我是想，何瑩接手公司，肯定需要有能力的人幫她。」

  「你的意思是，何瑩跟謝軍……」劉舒雲隱約猜到簡逸話中之意。

  「劉哥，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和嫂子都信任何瑩，那就放手讓她管理公司，別對她有太多限制。」

  劉舒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懂了。」

  在袁輝被殺後，簡逸一直有種感覺。那個神秘的電話，將已被警方監控的袁輝騙出城殺掉，無疑是掐斷了警方偵破唐奇然車禍案和許博被殺案的直接線索。

  事發當日，謝軍幾乎把袁輝的老底全透露給凌可芸。他很清楚，警方很快就會獲知這些信息。從而更加懷疑，袁輝設計謀殺了唐奇然和許博。而袁輝恰在此時被殺，不僅掐斷了線索，也容易造成袁輝遭人報復所殺的錯覺。

  可事實也許並非如此，袁輝已死，謝軍所說的一切死無對證。何瑩卻順利取代袁輝，當上瑞騰公司法人。警方對打出神秘電話的絡腮鬍一無所知，這三起命案最終成為懸案。以謝軍跟何瑩的關係，他遲早是瑞騰公司的實際控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