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曼珠沙華

  月色下，渾濁的河水向東流去。水面上漂浮著綠幽幽的光芒，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像似鬼火。原本滿是荒草的河岸上綻放著紅色的花，那花搖曳著，如同鮮紅的血，看得人毛骨悚然。

  綠色的光芒……紅色的花？

  蟬衣秀眉蹙成了個川字，問道：「那花是何模樣？」

  江暮知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可看向蟬衣的那雙眼眸清澈如水，情緒逐漸平復了下來。想了想後，遲疑道：「那花的化形比較小，顏色就跟血一樣，花葉狹長，似乎還有褶皺。但是……但是那花沒有葉子。嗯……倒是……倒是和傳聞中的曼珠沙華有些相似。」

  曼珠沙華……

  蟬衣方才聽到江暮知的話時便想到了此花，這時聽她描述越發肯定她看到的就是所謂的「黃泉之花」。

  曼珠沙華又名「舍子花」，此花喜陰，生於潮濕之地，春夏秋初開花，秋後便謝。民間有個流傳，曼珠沙華花開時不見葉，葉在時不開花，花葉永不相見，因大多數生長在野外的石縫又或墳頭，因此人們說它是黃泉路上的花，視為不詳。

  古來相傳，曼珠沙華盛開於冥界邊界，是冥界接引之花。人死之後，魂魄會嗅著花香渡過忘川河，飲過孟婆湯之後便會忘卻前世種種，過望鄉台。往生者便是踏著此花鋪成的道路踏上通往幽冥之路。因此，在溟洲的幽冥城外滿是紅色的曼珠沙華，四季不敗。

  然，曼珠沙華之語出自佛經，原本指的是紅蓮花。

  關於曼珠沙華有個美麗的傳說。傳聞很久之前通往冥界的河畔盛開著大片的曼珠沙華，守護此花的是兩隻妖——曼珠和沙華，一個是花妖，一個是葉妖。此花同根，卻永不相見。兩隻妖守護了幾千年，卻從見過面，思念瘋狂的蔓延，並被痛苦折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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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花妖與葉妖違背了神族定下的規矩私下見面。不料，此事被神族知曉，二妖被打去了輪迴，永世詛咒不得相見。自此之後，二妖轉世自是便在黃泉路上聞到花香想起前世，可又再次落入輪迴。無數次的輪迴後，佛祖經過此地發現了其中的奧秘心生悲憫，便將這話種在三途河兩岸。

  卻因佛祖這一舉動，三途河的喝水染了紅色，終日哀嚎不斷，讓人聞之心傷。地王得知後，將花種丟入了河中。此後河畔鮮紅一片，生生世世兩兩相望。

  當然，這都是民間傳聞，聽著有趣罷了。

  蟬衣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此事與黃縣有著莫大的關聯。

  黃縣以北有一條河名為黃泉，其渡口便叫黃泉渡。黃泉中有黃泉宮，乃是鬼溪族的所在。先前鬼溪族分化，一部分隨了柳氏一族，成為了護佑柳氏一族的蒼龍衛，而餘下的那些人便從溟洲遷之了黃泉宮，而後追隨魔宗。黃泉宮的第一任宮主便是鬼溪族當年的族長親弟，名喚江遊子。

  黃泉宮自詡他們的族人能夠進入冥界，因而黃泉宮很是神秘。在他們看來，人死後魂魄會由冥界的使者帶至黃泉渡，引到奈何橋忘卻前世，而冥界恐怖異常，黃泉渡有黃泉使分管各地，統治無常治理陰陽最為混亂的通道黃泉渡。

  陰陽兩界有兩條通道，一條為六道輪迴，另一條便是黃泉渡口。鬼溪族便掌握著黃泉渡的入口。世人都知道黃泉渡就在黃縣，而進入黃泉宮要進過黃泉渡，可是卻沒有人能找到其真正的入口。

  蟬衣先前在臨淵山莊的時候有看過關於黃泉宮的卷宗，但秦無垢說過要進入黃泉宮，需得見到二十一度母。黃泉宮的那些人神秘的很，在世間露面都是戴著面具，行事也很怪異。

  當年，魔宗重現於世，黃泉宮的人便跟隨其左右。

  如此看來，這江暮知昨天夜裡竟是不小心走到了黃泉渡。她看到的那綠色的鬼火，指不定就是二十一度母的畫像……

  想到這裡，蟬衣朝阿衡挑了挑眉，眯眼道：「你說，他們的目的不會是為了黃泉宮吧？」

  阿衡此時全神貫注的看著柳葉刀飛來的方向，聽到她這話應聲道：「可能吧。」

  他這話音剛落下，就聽的那邊風聲急鶴，一道人影從那邊的屋頂上躥起，眨眼就已經落到了祠堂對面的屋頂上。那人著了件天青色的長衫，玉身長立，面容清冷，瞧著也就二十歲不到的樣子，手中握著一把玄鐵扇，扇面上繪著的是江南拂月城的景色。

  拂月城……

  阿衡和蟬衣兩人眉頭同時皺了起來，這人的樣貌倒是有幾分眼熟……

  想著，蟬衣忽然出聲道：「你是葉家的小公子葉知秋？」

  那人面色微微一變，眯眼看著蟬衣良久，忽而道：「怪不得你認識我，原來你是臨淵山莊的蟬衣姑娘。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得一家人啊。」

  「誰跟你是一家人！」

  蟬衣的臉色冷了下來，看著葉知秋冷笑了聲，搖頭道：「葉家好歹也掌管著江南漕運，柳家更是占了江南半壁江山。我臨淵山莊遠在臨海，與你們可算不上是一家人。即便是我師尊與你們的祖父有些交情，可那也是他們的交情，與我有何關係？」

  她略微停頓了下，沉沉吸了口氣，又道：「你倒是說的好聽，你葉小公子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號的人物，葉家和柳家跟千山嶺江家多有生意上的往來，你為何要出手害江家小姐？」

  這一連串的話聽得屋頂上站著的人不住地扶額，嘴角抽搐著看著站在一起的三個人，無語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害她了？要不是我一直暗中護著她，她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說著，葉知秋揚了揚下巴，朝江暮知說道：「你自己想想，從千山嶺到黃縣這一路上是不是暗中有人跟著你，還有人對你圖謀不軌，但是你都化險為夷了？」

  他這麼一說江暮知倒是想起來了。

  江暮知離開江家的時候是偷偷走的，身上帶的碎銀子不多，但是準備了足夠的銀票。都說「財不露白」，這話江暮知是知道的，行事也很謹慎，可還是被人給盯上了。

  那天天快黑的時候，江暮知到了一處客棧歇腳，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動身往北。她洗漱過後下樓去問掌柜要吃食，打開屋門就瞧見有人鬼鬼祟祟的，堂中也多了幾個生面孔。她這個人雖然養在深閨，可江家的人自然不會讓家中的掌上明珠像個白痴一樣，這江湖上的門門道道都會跟她講。

  江暮知發覺那幾個人的行為很鬼祟，加之掌柜和小二臉上似乎也有懼色，心知這幾個人絕對不是什麼好人，於是便多了個心眼。問掌柜要了酒菜之後，回屋就尋思著如何應對。

  果不其然，屋內燭火吹滅後沒多久，客棧里忽然都熄燈了，周圍安靜了下來。江暮知一個人躲在暗處，手中握著從兄長那裡順來的迷藥。

  實際上，她本來可以找個藉口離開的，但因為她自小對路線認知有缺陷，所以也不敢貿然離開客棧。在小二送酒菜上來時，她悄悄塞了銀子給小二，請他往府衙一趟。

  江暮知算著時間，而此時樓梯上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腳步聲朝著她所在的房間走了過來，快到門口的時候戛然而止。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門眼，可等了半天卻沒了動靜，等她出門去看時就見地上躺著幾個人已經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