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靈

  見我們要走，最先做出反應的竟然是跪在我面前的趙老闆。我這邊身形剛一動，他已經飛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老淚縱橫地說道：「您一走就是八百多年！當初說好了再見面就超度我們這些可憐人，結果我們一等就是八百年，這次您可千萬不能走了……」說到最後的時候，趙老闆已經泣不成聲，直接抱著我的大腿號啕大哭起來。

  這時候，我已經發現他身體裡面密密麻麻擠進去了上百個靈體。正常來說，就算被魂魄之類的亡靈沖體，也只能進去一個魂魄。雖然也有三四個魂魄擠到一個生人身體裡面的情況，但已經是極少數的特例。像趙老闆這樣身體裡面一下擠進去這麼多靈體的情況，別說見了，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被人抱住大腿叫「爺爺」這種事，讓我感覺十分尷尬。我將種子的力量順著大腿往趙老闆身體輸送了一些過去，只見火花一閃，趙老闆就像被高壓電擊中一樣，身上的電光噼里啪啦地閃個不停，同時「嘭」的一聲，他被彈出去十幾米遠。趙老闆的身體剛剛落地，又馬上朝我撲了過來，只不過這次聲音變了，換成了女人的吳儂軟語，依舊是一邊痛哭著一邊喊道：「吳郎，一別八百年，我一族人等了你八百年……」說到「吳郎」的時候，我們幾個心裡都一驚，今天這事別又和吳仁荻有什麼干係吧？

  女聲哭喊了一陣，趙老闆一翻白眼兒竟然暈了過去，瞬間再次醒了過來。這時又換了一個瓮聲瓮氣的大漢聲音：「爺爺，說好了的事情，您可要說話算話……」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只能扭臉看向這方面的權威人士——楊梟，希望能從他的嘴裡得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楊梟並沒有過來幫我的意思，他眯縫著眼睛看向換了好幾種聲音仍在哭個不停的趙老闆。看了半晌，他突然自言自語地喃喃說道：「沒想到真有這樣的東西，『縱神弄鬼』了一輩子，今天才算是開了眼界……」

  「開開眼界就行了。」孫胖子在他身旁陰陽怪氣地說道，「時間不早了，回家洗洗睡吧，明天我帶你們去別的地方開眼界。走了，現在回去還能蹭上老黃一頓飯……」

  這時候，趙家人終於明白過來，呼啦一聲將我們圍了起來。再說話的時候，完全不見了之前的傲慢，都一嘴一個「大師」叫著。同時分出幾個人堵住了樓梯，說什麼也不讓我們下樓，態度和剛才相比天壤之別。

  這時，趙夫人在幾個婦女的攙扶下，走到了趙老闆的身邊。她帶著哭音對我們說道：「我知道剛才失禮得罪諸位了，不過事出有因。自打老趙出事之後，家裡來了數不清的江湖騙子，我們實在是被折騰怕了，這才誤會了諸位高人……」

  趙夫人說話的時候，孫胖子一直站在樓梯口背對著她。這胖子仍不停地嚷嚷要回首都，不受這份窩囊氣了。這時，一名六十來歲的老頭走到趙夫人的對面，手裡做了個數錢的動作。趙夫人才恍然大悟，立即開口承諾道：「這樣，如果幾位能把老趙救回來的話，我們願意拿出現金一千萬，還有這棟別墅。如果諸位還有別的要求儘管提，只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儘量滿足。」

  這時，二叔一個箭步衝到孫胖子身邊，在他耳邊不停地嘀咕著什麼。可能是過於激動，二叔的聲音可不小，說是嘀咕，但我們這些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千萬了！差不多就行了。一千萬哪，孫局長，這可是一千萬……」看著二叔那有些猙獰的表情，我都有些抬不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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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胖子這才回頭，有些不屑地看了二叔一眼，隨後對趙夫人說道：「別說錢不錢的，現在你們家趙老闆還沒恢復過來，我們還談不到那麼遠。」說話的同時，他又看了一眼仍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對我一口一個「爺爺」叫著的趙老闆。跟著又扭臉向楊梟問道：「老楊，不是我說，你看出什麼來了？我怎麼看到趙老闆身子裡面密密麻麻站著這麼多的小鬼？」

  「不知道就別瞎說。」楊梟用眼白看了孫胖子一眼，又將目光轉到趙老闆身上，才接著說道，「占著這具身體的可不是什麼『鬼魂』，魂滅靈長，這些可都屬於『靈』了。」

  孫胖子聽不懂楊梟的話，但也不想在趙家人面前露怯，當下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嗯」了幾聲。這時，趙家人重新圍了過來，這麼多天來，趙夫人終於看到點希望，剛才聽到我二叔叫孫胖子局長，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局，也跟著二叔的叫法問道：「孫局長，您看看我們家老趙還有救嗎？」

  孫胖子模稜兩可地「嗯」了一聲，隨後對趙夫人說道：「這裡人太多，怕傷著你們，我們施展不開。這樣，給我們一間空房，無關的人都不要進來。還有，找人把趙老闆出事的經過清楚地告訴我們，最好把細節都說出來。不過不知道的可別瞎編……」

  趙夫人已經將孫胖子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孫胖子說一句她就「嗯」一聲。聽孫胖子要找人了解當天事發的具體情況，她馬上把剛才推趙老闆出來的年輕人喊了過來：「德子，你過來，你大姑父出事的時候，就你在身邊。你跟孫局長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再說一遍，不知道別瞎編……」

  隨後，趙夫人親自把我們帶到後面的客房裡面。趙老闆根本不用人領，他緊緊跟在我身後，一直跟進到客房。趙夫人也想留下來，被孫胖子推說女人陰氣太重，不適合留在當場。無奈之下，趙夫人只好守在門外等待結果。這時客房裡面，除了我們和趙老闆，再就是準備跟我們說明當天事發經過的年輕人德子了。

  客廳門關上以後，趙老闆又開始激動起來，又要爬過來抱我大腿，還是楊軍動手將他綁在了床上。這時候，楊梟湊了過去，將一根點著了的長香插到了趙老闆嘴裡，趙老闆兩眼一閉，不知道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了，總之是不再折騰了。

  等趙老闆安靜下來，楊梟才回頭對我說道：「二十分鐘之內他醒不過來，只要搞清楚他是怎麼出的事，我就有辦法將他身體裡面的『靈』驅趕出來……」

  「現在可以說了，不過也不用太著急。」孫胖子坐在了椅子上，掏出根香菸遞給德子，說道，「你不用緊張，如果有什麼地方記不清楚的就先仔細回憶一下，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說。」

  德子婉拒了孫胖子的香菸，深深地吸了口氣，將當天事發的經過說了一遍。

  一個多月之前，趙老闆帶著德子以及另外幾名雇員去鄰市山上的一座鐵礦督促進度。前些日子，這座鐵礦傳出礦井裡面「鬧鬼」的信息，不止一名工人聲稱在井下見到一些模模糊糊發光的人影。這事傳得越來越邪乎，礦上大部分的工人都不敢下井，嚴重影響了生產進度。趙老闆過來是督促工人下井幹活的，但無論他怎麼說工人還是不肯下井。於是趙老闆決定身先士卒，親自下井轉一圈兒，好打消工人們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