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下海準備

  「小於，你考慮好了？」

  「不要聽別人說兩句就心慌了，現在外面確實是滿地黃金，誰都能去撿。」

  「不過不能只看到賊吃肉沒見到賊挨打，成功的、發大財的不少，可失敗的更是不計其數。」

  「雖說咱們廠現在經營困難發不出工資，可這也只是暫時的，咱們這麼大一個國營工廠，那麼多職工呢，國家總不能不管吧？」

  「要我說啊，你還是要好好考慮一下，可不能頭腦一發熱就做了糊塗事。」

  「這申請表好填也容易批准，可萬一你再想回來可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和江澈合計好後，第二天一早於莉來到廠里就向車間主任要了張『停薪留職』的申請表。

  

  於莉在軋鋼廠的師傅池東蘭見到她正在填寫申請表，便開始勸說她不要做傻事。

  她們這些在工廠做了一輩子工的老職工來說，她們對工廠的感情可以說僅次於自己家了，雖說現在工廠沒落了，沒了往日那般輝煌，可她們還是始終堅信政府和國家不會放任不管，而且她們歲數也大了沒了年輕人那般衝勁，想的就是安穩。

  之所以說這麼多，也是對於莉的愛護。

  自打於莉進入軋鋼廠上班，就是拜的池東蘭為師跟著她學徒。

  不管是在學徒期間，還是出師自己可以獨立操作了，於莉對她都是一貫的尊重，逢年過節更是從未斷絕過。

  如此尊師重道的徒弟，池東蘭怎麼能不喜愛。

  她也希望於莉能有更好的發展，可現在社會變化太快，快的讓她們這些老人都有些適應不過來。

  『當一件事讓你看不懂的時候，不要著急上手，先等等，等熟悉了再做也來得及。』這是她們老一輩悟到的生活經驗，所以她想讓於莉再等等，別這麼盲目的跟從。

  再一個，就像池東蘭說的那般，別看現在軋鋼廠沒落了，可一旦它再紅火起來，那些不能與工廠同甘共苦走出去的再想回來，估計難如上青天。

  她也不想自己的愛徒沒了最後的保障，畢竟於莉現在一個人還要養個孩子，要是連最後的退路都沒有了，以後的生活還怎麼辦。

  「師傅謝謝您替我想這麼多，但是這件事情我已經想好了。」

  「我現在才三十多歲，與其天天在廠里無所事事還不如到外面去闖闖。」

  「至於能不能成事兒，那就看老天爺可不可憐我們孤兒寡母了。」

  江澈在外面的生意於莉雖然不知道，但是國內那麼多企業能與國外合作可都是江澈牽的線，操作了那麼多大工程，他都看好的行當肯定能成功。

  再說了江澈昨天掰開了揉碎了把西式快餐的優點都和她說清楚了，於莉現在雖然還沒有接觸到實物，可已然不像剛開始那般擔心。

  而且，不管是店鋪的裝修還是員工的培訓，江澈都一手包辦，有這麼一位大神當靠山，還有什麼事情做不成功。

  不過這些話於莉又不能直白的和池東蘭明說，只能找了個藉口。

  看著自己徒弟如此的執拗，池東蘭也知道自己勸不回來，只是說了一句有什麼事言語一聲，她們老兩口還有些存款能幫襯一二。

  將申請表交上去後，於莉也沒有什麼自己的私人物品，再看了一眼自己工作了八九年的地方滿是不舍之情，想到這些年在這間車間裡發生的點點滴滴，於莉就感覺自己的眼淚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就在於莉剛把心中的負面情緒壓制下去，和她搭班的小姐妹哭唧唧的一把抱住於莉：「師傅，你真的要走了麼！~」

  「我捨不得你走啊！~」

  「嗚！~嗚~嗚~~」

  「小娟！~~~」

  被盧小娟這麼一整，於莉也哭的稀里嘩啦。

  和於莉搭班的盧小娟也不知道是命好還是運氣太差，中專畢業就被分配到軋鋼廠這麼好的企業，她全家人都替她感覺到開心。

  可誰承想，才工作不到三年，曾經那麼紅火的工廠，說不行就不行了，以至於現在工資都開不出來。

  曾經羨慕她分配到軋鋼廠的小姐妹現在反而過得比她舒坦，雖然也發不出來工資，可工廠還能拿生產的產品抵工資，只要每天下班後辛苦辛苦在街邊賣一賣，總能見到一些回頭錢。

  軋鋼廠能有啥都是些鋼鐵的大傢伙，就算是分給職工抵做工資，可他們一扛不走，二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買家。

  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原本紅紅火火的工廠，仿佛一夜之間變得如此蕭條，盧小娟心裡苦啊，可是讓她走出去，她又不敢。

  可就在這麼艱辛的時刻，她又迎來了另一重暴擊——談了一年的對象黃了！

  至於原因，就是因為她現在的工作發不出來工資，生怕以後盧小娟一家吸他們家的血。

  事業愛情雙雙失敗，家裡人還因為她工作的原因天天念叨，盧小娟都感覺人生來到了至暗時刻。

  不過還有於莉這個亦師亦友的好姐妹在一起，盧小娟感覺還能挺一挺。

  可誰成想，休息日剛過完的第一天就聽到於莉也要出去了，盧小娟頓時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傻姑娘，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姐只是離開這個廠，又不是從京城離開，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了，想我你直接去我家找我玩啊！~」

  小姑娘重感情，於莉何嘗又不是呢。

  這裡有她的青春有她的回憶，如果軋鋼廠還是跟以前一樣，她也不想走，她也想安安穩穩的就這麼生活一輩子。

  雖說工資少只夠養活她和兒子的，江澈雖然沒有直接塞錢給她，但是隔三差五的總會給她送些生活用品，米麵糧油這些她幾乎都沒買過，而且江澈對兒子也特別好，想來以後兒子無論是工作還是結婚，江澈不會置之不管的。

  如果能夠就這麼生活一輩子，她也樂的不用那般辛苦。

  可現實情況卻是一天天的沒有任何事情做，純純在工廠里耗費自己大好青春。

  特別是看到那些當初怎麼勸都不聽的『蠢貨』們一個個把生活過得這般多彩，於莉的心也開始活絡了起來。

  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也不枉來世上這一遭。

  「可是你走了，我怎麼辦啊！~」

  此刻，小姑娘哭的那叫一個慘啊，哪還有平時愛美的樣子，鼻涕泡都出來了也顧不上擦了，抱著於莉死死的不鬆手。

  「哎！~」

  於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她也捨不得這個小徒弟，可現實不是夢境能夠把所有美好的都環繞在身邊。

  於莉還想著說些『月有陰晴圓缺，人也有分分合合。』這些人人都明白的大道理安慰她，可轉念一想，與其讓盧小娟在廠里浪費青春還不如把她帶走，自己店裡反正要招人，與其招外人還不如招些知根知底的用著放心。

  盧小娟這小姑娘聰明，自打進場拜她做師傅，這小姑娘就把她的話奉為圭臬，哪怕是於莉說錯了，小姑娘也會先請示再繼續做從來沒有自作主張過。

  這麼順手且貼心的小姑娘不收入麾下，豈不是暴殄天物。

  「小娟，相信師傅不？」

  「相信。」

  盧小娟雖然不知道在這種悲傷的氛圍下於莉為什麼這麼問她，可還是想都沒想的就回答了出來。

  「既然相信師傅，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雖然師傅不敢說讓你大富大貴，但是衣食無憂還是能夠做到的。」

  「不過工作沒有現在這麼輕鬆，而且還要重新學。」

  「你願意和我一起吃苦嗎？」於莉抹了一下盧小娟的頭髮，眼神真摯的看著她說道。

  「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

  「只要能跟師傅在一起，吃點苦算什麼。」

  「師傅，你等我一下，我去填申請。」

  聽到於莉要帶她離開，盧小娟開心的直點頭，也不等於莉回話，扭頭跑向車間主任的辦公室去填停薪留職了。

  「小娟，你也要走？」

  盧小娟才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就被同小組的張姐迎面碰到了。

  「嗯。」

  這個張姐可不是什麼好人，做工作時歷來都是三思而後行，只不過她的三思而後行跟別人不一樣，她想著：『能不能不做、能不能晚點做、能不能交給別人做。』

  而到了有好處的時候，她手伸的比誰都快。

  好吃懶做、好逸惡勞，這些成語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些其實都還好，她最讓別人反感的便是喜歡看人下菜。

  比她強的，阿諛奉承那都是輕的，說跪舔都不為過。

  比她弱的，她能往死里欺負人家。

  當初盧小娟剛被分配進廠的時候，就是她帶的，工作時藉口讓新來的小年輕多做，早點上手就往死了讓盧小娟給她幹活，生活上還讓盧小娟給她排隊打菜。

  小姑娘那會累的嗷嗷哭，最後還是池東蘭看不下去了，找了領導將盧小娟要給了於莉帶。

  打那以後盧小娟就不太願意搭理這個老巫婆，因此面對張姐的詢問，盧小娟也只是隨口嗯了一下扭頭便去找於莉去了。

  雖然盧小娟看不上她，但是架不住賊惦記。

  張姐這個人心眼子多，愛琢磨事兒。

  當初於莉跟她們說自己現在住的小院兒是租的，可天地良心，現在京城的房子雖然沒有前兩年那麼緊張了，可於莉當時搬過去那會可是房源最緊張的時候，那會別說租下這麼一個獨門獨院兒的小四合院兒了，能租到一個小單間都是家裡祖墳冒青煙了。

  當時她就懷疑於莉不簡單，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一個月只有三十多塊的工資租的起這種小四合院兒？

  現在於莉前一秒才辦了手續，盧小娟就跟著一起走了，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說不定於莉早就找好了退路，早晨看於莉跟她師傅在那嘀嘀咕咕估計就是想勸她師傅跟她一起走，師傅沒帶走把徒弟帶走了，估摸著有好去處。

  工廠現在沒了訂單，早就停產了，雖然她終於過上了只要上班不要幹活美夢中的生活，可是工資也沒得發，這都幾個月沒見到葷腥了。

  於是張姐便悄悄的跟了上去，想聽聽於莉要去哪裡，她跟著一起跳槽。

  「師傅，咱們以後去幹什麼工作？」

  「是繼續做我們現在的工作嗎？」

  辦好了手續，盧小娟反倒沒有之前那種鬱鬱寡歡的沉悶氣息，反倒感覺心中的一塊巨石終於沒了。

  離開了傷心地，還能繼續跟著師傅一起工作，盧小娟甭提多開心了。

  當然，盧小娟這麼問只是想儘早熟悉以後的工作，心裡好有個數。

  畢竟是師傅帶著她過去，她怎麼也不能給師傅丟人不是。

  而偷摸跟了一路的張姐終於聽到她關心的話題，兩眼放光，耳朵也緊忙豎著聽前面的聲音。

  「哈哈...」

  「傻姑娘，你還真想和這些鐵嘎達過一輩子啊。」

  「這次師傅不是帶你去別的工廠繼續做之前的工作了，咱們換個營生去做餐飲。」於莉看著盧小娟呆萌的樣子，哈哈大笑道。

  而跟在後面的張姐聽到於莉居然說做餐飲而不是干老本行頓時就沒了興趣。

  如果是還是做鉗工或是鍛工的工作，她還有興趣跟著參活一下，畢竟做了大半輩子怎麼摸魚怎麼耍滑她門兒清。

  而做餐飲，她除了能整治幾道家常菜別的也不會。

  聽到這裡，張姐吐了一口唾沫小聲罵道：「呸！~老娘還以為有什麼門路去外企上班掙高工資呢，沒想到搗鼓廚房當廚子，也不看看你自己是那塊料嘛！白白浪費老娘這麼長時間，這一路貓腰彎腿的，可把老娘累壞了！」

  「師傅，我...我只會做家常菜，別的我也不會。」

  「我...我媽說我做飯這一行有點榆木腦袋不開竅，要不然我還是回廠里吧，我...我怕我學不會，給您丟人。」盧小娟扭捏的說道。

  「哈哈...」

  「咱啊可不是去開餐館，而是做西式快餐，外國鬼子吃的東西。」

  「你放心，這個簡單，都是流程化的操作，和咱們做鉗工時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