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馮一終於攤牌

  米利唐來得很快，半小時內，就到了萬花樓。

  再次見面，他的態度有些捉摸不定，眼神也閃閃爍爍，似乎對我加倍提防。

  

  「把唐卡給我，它們蘊含的秘密只有我才有權利知道。我派趙盾到敦煌，其實也跟唐卡有關……葉開，你可以離開倫敦了，以你的才能，可以去江湖闖蕩，做更大的事，還是不要在倫敦浪費時間了……」

  他的話很奇怪，畢竟此前是他通知茉莉，帶我來到倫敦。

  「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踐踏了法陣，會惹來災禍，連累到你？」我一針見血地點破，免得雙方亂兜圈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米利唐意味深長地笑起來，等於是默認了我的話。

  華夏法陣威猛，令人忌憚，這就是事實。

  米利唐是華夏人，面對法陣的餘波，他也不敢草率行事。

  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馮一在大英博物館裡面發生了什麼，如果他已經被抓，任何人都救不了他，只能夠接受法律的制裁，就連米利唐這種老江湖也明白，馮一如今的處境有多麼危險，所以他必須放棄一些東西，轉而跟我合作。

  茉莉一直在我身邊，任何情況都會向他匯報，他這樣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葉開，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二十幅唐卡都在你的手上，現在你就是最大的贏家，馮一籌劃了這麼久，卻被你搶占先機，他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哭死了。」

  我很淡定，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勝券在握，這是在英倫三島的唐人街，米利唐的勢力無處不在，假如我躊躇滿志，就會被他推下陷阱。

  「先生，我只希望這些帶有神奇力量的唐卡能夠回到華夏，而不是一直漂泊在海外，如果你想跟我共同研究，那就拿出最好的態度來。」

  我不卑不亢，更不想惹怒對方，現在尋求合作，才是走向勝利的大方向。

  米利唐哈哈大笑，指著茉莉：「如果我沒有誠意，又怎麼可能把如此漂亮的女孩子派到你的身邊，跟你一起戰鬥？茉莉很聰明，是我的重點培養對象，跟你在一起能夠沾到你的福氣和運氣，將來成長更快。葉開，我知道你一直在尋找唐晶，可是根據時間推算，那已經毫無希望了，不如重新開始一段人生，忘掉那些慘痛的記憶。」

  對方說的話雖然難聽，可在正常人看來卻是實情，唐晶失蹤了這麼久，始終沒有消息，已經超過了人類野外生存的經驗極限，聰明人總會放棄，不然的話只能變成望夫石。

  我避開了對方的話題，淡定地看著茉莉：「沒錯，茉莉是一個好夥伴，可現在我們談的是唐卡的歸屬問題。」

  外面有人跑進來，在米利唐耳朵邊說了幾句話，米利唐猛地站起來，表情一下子多雲轉晴：「葉開，既然你不想合作，那我們就可以結束會談了，不管你在唐人街還要待多久，都是我的朋友，任何人不會動你，包括軍情六處在內，我會給凱薩琳和卡特打電話，讓他們離得遠遠的，不要來騷擾你。」

  他大笑三聲，帶著那個人大步向外走。

  茉莉有些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眉頭輕輕皺起來。

  我笑了笑，低頭喝茶，米利唐的來意很明顯，瞄準的就是二十幅唐卡，現在他匆匆離開，只能證明已經解決了這個麻煩。

  「葉開，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讓米利唐先生以為自己已經拿到了唐卡？」茉莉果然聰明，一眼就看穿了這其中的變化。

  我不禁感嘆，米利唐身邊的人還是太愚蠢了，他們以為通過秘密渠道偷走了唐卡，卻不想想，如果我如此草率，還能活到現在嗎？我只不過是把那些唐卡中途調包，只把贗品放在外面，米利唐的人偷走了贗品，自以為瞞天過海，水到渠成，卻根本不想一想面對的對手是誰。

  我告訴茉莉實情，茉莉啞然失笑：「這些人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了，他們長期生活在唐人街，根本沒有看看外面的世界，以為華夏大地沒有人才，遇到你讓他們受受教育也是好的。」

  過了一個小時，米利唐打電話過來向我道歉，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手裡拿的是贗品，沒有任何用處：「葉開，我身邊就需要你這樣的聰明人，不如你也投靠過來，跟茉莉一起成為我的左膀右臂，我已經準備了一個集團副總的位置給你，地位僅僅在我之下，等到我退休，你就可以上位，怎麼樣？」

  這樣的職位當然極具誘惑力，畢竟米利唐在全球有名，而且是海外敦煌文化的領袖，他名下的財產不計其數，江湖地位也是高高在上，有這樣的前輩和老師扶持，是多少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我沒有經過任何考慮就回絕了他：「先生，我們先解決一個問題，再考慮另一個問題，你的人偷走了那些贗品，你看過之後有什麼感受？」

  米利唐收起了自己的笑聲，認真的回答：「敦煌文物博大精深，自古至今，沒有一個研究家敢說自己洞察了敦煌文化的奧妙之處，我原本以為唐卡通靈，能夠把這二十幅唐卡研究透徹，對敦煌文化的玄學部分就有了大概的掌握。很可惜，你比我想得更聰明，提前布局，設置贗品，而且這些贗品跟真品一模一樣，我的人才會上當，他們對照著照片展開了每一幅唐卡，全都看過，才把箱子帶回來，如今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對不對？」

  這的確是我提前布下的局，就是不希望自己為他人做嫁衣裳，不只針對米利唐，也針對倫敦的所有江湖勢力，這就是江湖生涯。

  任何時候掉以輕心，就變成了人財兩空的傻瓜，最終雞飛蛋打。

  我誠懇地告訴米利唐：「我們可以合作開發研究，但是唐卡一定要送回華夏，不可能留在倫敦，如果先生幫忙達成這件事，我當然願意把唐卡里的秘密跟你分享。」

  電話那端沉默了，大概是米利唐沒有想到，我黑吃黑，直接吞掉了唐卡，根本不管馮一的生死，以他對我的了解，過去根本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來，已經違背了我的做人底線。

  其實人是會變的，如果一直墨守成規，那就會變成別人眼中的肥魚，最終被殘酷分割，過去的經驗告訴我，只有成為最強者，才能讓這些人刮目相看，保全自己，完成任務，面對米利唐，我已經給出了足夠的尊敬。

  他是江湖前輩，但也不能永遠高高在上，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年輕人不斷上位，這個世界才有發展前途。

  「葉開，年輕人不要太囂張，這批唐卡絕對不能回到華夏，必須留在倫敦，你根本不了解真實情況，所有的敦煌文物必須結合在一起，才能完成敦煌殘卷的搜集工作，最終成為一部恢宏巨大的敦煌書，這是所有華夏人的期望，必須由我來完成。」

  米利唐果然是個有野心的人，這種壯舉放在人類歷史上也不多見，他讓我想起了秦祖龍，不管自己的力量大小，總是希望開創一番巨大事業，青史留名，萬古流芳。

  我嘆了口氣：「先生，你想的太遙遠了，這些唐卡一定要回到華夏，我發誓。任何人想要動它們，都得踩著我的屍體過去！敦煌殘卷當然應該得到修繕，最後歸於完整統一，但不是在你手上，而是在敦煌殘卷研究所，在敦煌人的懷抱之中。」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不管對方怎麼巧言善辯，我都不會上當。

  米利唐的態度漸漸冷淡下去，他既然知道我心意已決，那就必須採取強硬態度，不再協商：「葉開，既然你這樣做，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在倫敦我雖然不能一手遮天，但要對付你還是足夠了，從現在起你，就等著受死吧！」

  米利唐掛了電話，房間裡出現了死一般的寂靜，茉莉望著我，眼中神色左右為難，她是米利唐的人，既然老闆已經下了必殺令，那她也只能執行。

  我微笑著指了指門口：「茉莉，你走吧，這一次我們不能再做朋友了，你跟隨米利唐先生走你的陽關道，我帶著唐卡，走我的獨木橋，如此而已，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麼長時間，如果我能活著回到華夏，我們還做好朋友。」

  茉莉忽然低頭，眼中垂淚，打濕衣襟。

  我們曾經共同出生入死，又一起潛入大英博物館，拿到了敦煌唐卡。如今，在米利唐的領導下，我們或許馬上就要成為針鋒相對的敵人。

  「原本以為來到英倫三島，我們……我們就能成為朋友，真正的朋友，想不到，最終還是成為競爭對手，甚至成為敵人，這種結局我真的……難以接受，難以接受……」茉莉低聲抽泣起來。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我笑著告訴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所以，我們只能不斷做出選擇，在一個又一個十字路口，走向不同的未來之路。

  「我走了。」茉莉站起來。

  「葉開，葉開，葉開……」就在此刻，一個人猛衝進來，撞開房門，直逼向我。

  「葉開，你幹的好事，把我扔在博物館裡，如果不是我足智多謀，運氣又好，今天已經被就地槍決了……」衝進來的正是馮一，但形象極其狼狽，渾身上下的衣服沾滿了淤泥，仿佛一條剛剛從下水道里鑽出來的泥鰍。

  我趕緊按鈴，把服務生叫來，帶馮一去洗澡更衣。

  「你這傢伙，簡直絕情，我帶你進去，你反手就把我扔進陷阱……葉開，這事沒完，這事沒完……」馮一跳腳大叫，不依不饒。

  等他跟著服務生出去，房間裡的淤泥怪味仍然裊裊不絕，讓茉莉直皺眉頭。

  「暫時留下來吧，看看馮一有什麼新消息，怎麼樣？」我挽留茉莉。

  「唉……他讓倫敦的形勢變得越來越複雜了，這些唐卡的歸宿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好吧，我留下，聽馮一說說。不過，葉開，還是早做打算吧，你和唐卡都想全身而退，太難了！」茉莉點頭答應，輕輕瞥了我一眼，滿臉都是困惑。

  我下意識地將她跟唐晶比較，如果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唐晶，一定會強力選擇死保唐卡，務必要將敦煌文物帶回華夏，與那裡的敦煌殘卷會合。

  面對馮一突然歸來，茉莉的表情有些慌亂，或許她已經做好了馮一被抓的準備，可現在馮一安全回來，證明自己有非常手段，對於大英博物館內部的結構無比熟悉，才會躲過一劫。

  「葉開，我相信馮一對我們隱瞞了很多，他只告訴我們通過密道踐踏著法陣過去，卻沒有說還有其他的途徑，簡直是一個陷阱連著一個陷阱，看來我們跟他的合作儘快終止才是上策。」

  我輕輕笑著安撫茉莉：「稍安勿躁，等到馮一說出自己的情況我們再說，我相信經過了這場混亂，他一定會跟我們攤牌，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重新開始合作，這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很期望馮一看清形勢，選擇站隊，跟我匯合在一起，共同面對大英博物館這邊的複雜情況，既然米利唐已經動手，馮一要想安全地拿到唐卡，已經成了一種奢望。

  黑鷹幫此刻還沒有捲入，只要他們發起攻擊，一場大戰轉瞬即逝。

  茉莉搖搖頭：「真是想不到，馮一還有這麼多後手，他是一個文物經紀人，又不是江湖人，怎麼會如此深謀遠慮？我懷疑在他背後也有高手指點。」

  我笑起來，江湖就是如此，表面看起來張牙舞爪，打打殺殺的全都是馬前小卒，真正的幕後高手不動聲色，就已經掌控了全局，或者我們應該變得更聰明一些，直到把這些人物背後的邏輯關係摸得清清楚楚，那時展開行動才能萬無一失。

  馮一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吩咐前台送過來一桌豐盛的酒宴，雖然不是賠罪，但也表明自己的誠意。

  馮一無可奈何，畢竟那件事已經發生了，當時他貪心過重，自己也有責任：「葉開，想不到你如此果斷，好好想一想，你做的完全正確，如果我是領隊也會如此，我躲在下水道里，避開了巡邏隊，僥倖回來，就是因為早就做好了應急預案，時時刻刻做到狡兔三窟，不至於最後插翅難逃。對於大英博物館我再熟悉不過了，在學校時就無數次閱讀過它的內部圖紙，所有密道、暗道摸得清清楚楚。」

  他故意在茉莉面前賣弄，我給他這樣的機會，任由他滔滔不絕的說下去，茉莉微微皺著眉頭，看起來很難忍受這種誇誇其談。

  最終，馮一說到了關鍵：「葉開，現在我跟你攤牌吧，大英博物館裡面的寶物很多，我的目標不僅僅是這二十幅唐卡，恰恰相反，我想把裡面的敦煌文物全都弄出來，幕後大買家能夠出一個天文數字收購這些，只幹完這一票，我們就可以實現財富自由，逃到世外桃源去了，再也不用回來忍受大都市的喧囂和江湖上的紛紛擾擾。」

  他的計劃果然厲害，大英博物館裡面的敦煌文物價值幾百億，如果想全部偷出來，完全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馮一看著我沉默的表情，突然間哈哈大笑，放下了筷子：「葉開，肯定把你嚇住了吧，哈哈哈哈，實話告訴你，我背後還有更大的團隊，能夠協同作戰，我只不過是小頭目之一，只要你感興趣就加入我們……我們能夠控制所有的局勢，但是前提條件就是，你必須聽我們指揮，不能擅自行動，像這次一樣，只是對你的價值考驗，如果你連這種隨機應變都完不成，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人選。」

  他其實早就應該攤牌，在雙方坦誠相見的情況下，共同面對這種亂局，現在看他幕後的大買家肯定不是米利唐，而是另外一個宇宙級資產大鱷。

  「馮一，我怎麼能相信你？除非是知道你的全部計劃才能放心的加盟，至少如今我手裡有二十幅唐卡，各方勢力垂涎不已，拿到這筆錢我已經可以遠走高飛了。」

  馮一用力搖頭：「那不可能，我早就調查過你，志向遠大，立足高遠，絕對不會鼠目寸光，你在敦煌那麼多年，考察的是天子寶庫的信息，最終目標一定是找到寶庫，江湖留名。而且，裡面的東西足夠你三生三世也花不完，你既然有如此遠大理想，我們為何不聯手做一票大的，讓華夏的敦煌文化，重新在世界範圍內綻放光彩？如果你真的熱愛華夏民族，就應該鋌而走險，幫我完成這一票。」

  馮一眼中射出貪婪的目光，臉頰也因為過度激動而漲紅了，我相信他說了實話，至少是一半以上。

  這時候把行動目標告訴我，等於是性命相托，假如我轉身把這個信息告訴大英博物館，軍情六處的人自然會立刻出動，抓走馮一。

  我謹慎地開口：「馮一，你知不知道軍情六處的人已經找過我？凱薩琳和卡特如臨大敵，任何企圖偷走大英博物館寶庫的人，都會成為他們的敵人，我判斷他們已經收到了女王的死命令，如果大英博物館的文物走失，他們就會承擔巨大責任，這種情況下，只要你敢露頭，他們一定嚴懲不貸。軍情六處的能力全球公認，沒人不怕，這種情況下你告訴我說，要對大英博物館大肆動手，豈不是痴人說夢？我很想聽聽，你到底有什麼殺手鐧，能夠自信做到這些？」

  我逼著他最後攤牌，把自己的秘密全都說出來，但他未必能夠就範，這就是一種智慧上的博弈，一個人占了上風就能通殺全場。

  馮一低頭繼續吃飯，但我看得出他正在考慮我的提議。

  在全球範圍內追尋敦煌文物的群體中，我的名氣超越了大部分人，所以馮一才會想到跟我合作，直至完成敦煌殘卷的合併任務。

  「葉開，我可以帶你去見我的主人，但你最好做好思想準備，如果你的身份有問題，那就回不來了，你肯冒這個險，我就帶你去。」

  馮一反將了我一軍，或許他覺得我根本不敢冒險，畢竟現在是身處英倫三島，不是華夏敦煌，到處都是陌生人和陌生的江湖勢力，我貿然出去就有生命之憂。

  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答應馮一：「只要你肯介紹我，哪裡都可以去，但你必須保證我們談的是正經事，而不是胡亂兜圈子。我把這些說在前頭，是想節約時間，讓雙方都有利可圖，而不是白白消耗。」

  馮一認真地考慮了幾分鐘，沉重地點點頭：「我保證你能見到真正的行家，這些人掌管的都是世界級的財團，他們想要的全都關係到人類的前途命運，你我不過是為了錢而奔走的小白鼠，跟他們相比，連個螞蟻都算不上，唉——」

  認識馮一以來，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謙卑，我就知道，我們即將面對的是江湖上真正的宇宙級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