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智者大多袖手旁觀

  我並不希望茉莉永遠在趙盾的指揮之下，分不清敵我雙方，或許她的本意就是完成米利唐的任務，已經混淆了正邪的概念。

  「葉開，目前的情況下，我必須獨立承擔米利唐先生的囑託，趙盾來得快，倒下得也快，他和老烏之間的交易還沒有完成，全都落在我身上，溫長城剛剛打過電話，告訴我還有很多文物販子等著進行第二輪交易……」

  我坦然地告訴她：「茉莉，這些事情我都可以陪你完成，但趙先生必須留在醫院接受治療，不然的話魔鬼城事件對他的打擊太大了，讓他無法接受。至少我認為他必須留在醫院裡，等到最後，你完成任務跟你一起返回英倫三島，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茉莉苦笑起來：「葉開，那怎麼可能，就算是你幫忙，我也完成不了這些？」

  周鯤坐在旁邊，嘴角帶著微笑，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明白，她是在嘲諷我和茉莉之間的關係，以為茉莉是以此為理由要跟我在一起。

  我誠懇地告訴茉莉，接下來無論她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全力以赴幫忙，絕對不會臨陣脫逃。我已經奉獻了自己最大的誠意，至於茉莉怎麼想，那是她的事情。

  車子在飛馳中，周鯤忽然低聲說：「我發現一個問題，就算是趙盾進了神經病院，依然可以指揮這裡的一切，茉莉一切都聽他的，我們的工作就很難展開，你必須把茉莉爭取為自己人，大家團結在一起，魔鬼城那邊的事才有可能露出端倪。」

  這應該就是周鯤作為旁觀者，冷靜觀察的結果。

  

  我立刻告訴茉莉：「現在我們馬上回到敦煌國際酒店，如果你有空閒，可以過來我們好好商量，魔鬼城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必須認真復盤，才有可能挽回一切。」

  電話中茉莉變得左右為難：「我得在醫院裡照顧趙先生，不然的話，他在這裡舉目無親，那些文物販子虎視眈眈，隨時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生命安全——葉開，也許你們應該到這裡來，而不是回酒店。」

  她說的話很有道理，我立刻答應，大約半小時後見面。

  掛了電話，周鯤有些不悅：「到那裡去見面傳出去很不好聽，但你已經答應了茉莉，我也只能從命了。」

  我笑起來，她這樣說其實十分好笑，我們到精神病醫院去看病人，就好像上一次去探望安田生和那個女子，只要心底無私，不管別人說什麼都是次要的。

  進了敦煌城，我們直接向北，趕到精神病醫院。

  其實這裡的條件相當不錯，趙盾接受的是特殊治療，屬於單間病房，同時我們見面的地點並不是治療區，而是外面的接待區，仿佛一個咖啡廳一樣。

  茉莉一直站在門口等著我們，臉上的表情有些憂鬱，我們進了側面的小客廳，點了咖啡和糕點。

  茉莉長嘆一聲：「葉開，事情發展到這樣，簡直出乎人的預料……」

  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這個話題其實不必重複，如果像我說的，趙盾在這裡治療，一直到離開敦煌，也是一種解決辦法。

  原來，剛才老烏直接打電話給茉莉，讓她持續交易，畢竟那些文物販子已經把東西送過來，趙盾這邊不可能言而無信。

  我緩緩地點頭：「這都不是問題，只要他們有貨，只要你這邊有錢，雙方自然可以交易，溫長城已經受到懲罰，絕對不敢再一次從中搗鬼。」

  茉莉搖頭：「我已經見識到敦煌文物販子的厲害之處，也不敢完全相信溫長城，不然就是對米利唐先生不負責任。葉開，我正在想……請國內最著名的精神病專家趕到敦煌，為趙先生治療，希望他在一周內能夠恢復正常，靠著藥物和專家的力量迅速調整過來。」

  這當然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在魔鬼城，趙盾已經發瘋，表現出非常強烈的狂躁症，一旦在關鍵時刻再次發病，損失就更大了。

  我們默默地喝咖啡，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想法，周鯤一直不開口，表面上只想做旁觀者，實際上這件事已經牽扯到她的利益，絕對不可能沉默不言。

  果然，幾分鐘後，周鯤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茉莉，我可以代表你去見那些文物販子，這幾年敦煌所有的大賣家我都認識，他們也會給我面子，既不會拿來贗品坑你，也不會漫天要價——」

  我敏感地意識到，周鯤這樣做，存在另外的想法。

  周鯤肯定知道，只要牽扯敦煌文物，都屬於國家寶藏，一旦超過了某個級別，文物販子就是犯罪，買賣雙方都可能因此而惹上官司，那麼作為中間人她也一樣，但以她的身份考慮，只要發現超級文物，她就會突然翻臉，把這些東西留在研究所。

  我特意研究過人性，周鯤的這些想法，還是逃不過我的眼睛。

  我直接告訴周鯤：「還是不要插手茉莉的事，你的身份並不合適，敦煌這麼多文物鑑定家，你介紹一個比較熟悉的就足夠了，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還有，不管文物販子獻出的是什麼級別的文物，都跟你無關，茉莉都會處理。」

  我清楚地洞察了每一個人的想法，不管她們是對是錯，是公是私，我都會公平、公正處理，在她們面前，我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周鯤皺了皺眉，狠狠瞪了我一眼，悻悻然點頭：「那好吧，既然你有這種本事，那我就不用操心了。茉莉，就聽葉開的，他能幫你搞定一切。」

  茉莉的情緒慢慢好轉，畢竟她把我們當做朋友，而且是敦煌唯一的朋友，等於是兩座靠山，她舉杯致謝，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在魔鬼城那邊遭遇的變故，讓每個人都心有餘悸，我們三個談論烏雲和暴雨的時候，全都認為這些天象來自於魔鬼城背後，世人對於魔鬼城的認識還是太膚淺了，只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猙獰石雕，卻完全看不到它們代表的含義，這就大錯特錯了。

  我為周鯤著想，希望她袖手旁觀，這種苦心，她肯定能理解。

  如果她冒然插手，對自己的仕途可能造成巨大影響。

  倒賣文物這一行十分複雜，幾乎都是在性命邊緣刀頭舔血。男人可以做，女人最好不要做。

  遠遠的，一陣狂呼慘叫聲傳來，那是精神病院治療區裡的病人突然發病，弄出的動靜。

  茉莉肩頭一顫，抬頭望著我，眼睛裡淚光朦朧，讓人憐惜。

  「葉開，今晚你能不能不要走，在這裡陪我？」她低聲問。

  當著周鯤的面，這種話本來難以啟齒，但她還是說了，這就證明，她的精神已經崩潰，必須藉助外人，讓自己支撐下去。

  「好。」我沒有多說一個字，直接答應。

  周鯤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她們之間的感情博弈，周鯤完敗，而茉莉全勝。我心中的那杆天平，已經完全傾向了茉莉。

  「好了，事情這樣安排，就很妥當了。看來，我在這裡沒有任何幫助，先告辭了。」周鯤起身，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我送周鯤出去，她上車後，猛地一摔車門，隨即發動車子。

  「抱歉，我必須這樣做，如今茉莉在敦煌舉目無親，遭遇這麼多事，我必須——」

  周鯤不聽我解釋：「葉開，想想安田生，想想那個女子……你和茉莉之間，恐怕會越來越糟，情況越來越複雜。你為我好，讓我袖手旁觀，免得出事，而我認為，現在你最好的做法也是袖手旁觀，咱們都是智者，都明白米利唐那邊是個燙手山芋，不是嗎？」

  我也很想袖手旁觀，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再跳出來割韭菜，但是，茉莉遇到了實際困難，我不得不出手。

  當然，在周鯤看來，我和茉莉是因為情感上糾葛不清，才會並肩戰鬥。

  周鯤走了，車子的尾燈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葉開，多謝你。」茉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苦笑著回頭，她站在台階上，腰肢纖細，身材單薄，仿佛迷失在午夜中的灰姑娘一般。

  「沒事，應該做的。老烏那邊再來電話，都交給我。至於其他的文物販子，我也都認識。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們為了錢不顧一切，所以不要單獨接觸他們，把這些事都交給我。」我淡淡地說。

  君子不趁人之危，那麼，我和茉莉之間，不會發生任何情感上的泛濫，只會發乎情止乎禮，好好地走完這一段。

  醫院這邊，有四星級酒店級別的房間，我們要了一個套房，她在臥室休息，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太累了，也被魔鬼城的變故嚇壞了，所以不敢一個人睡。

  我這樣安排，已經是最妥善的解決辦法。

  凌晨時分，北面病區的方向，傳來一群人此起彼伏的嗥叫聲，仿佛即將推上屠宰場的野獸。

  茉莉驚醒了，低聲哭泣起來。

  我沒有進臥室去安慰她，而是靜靜地躺著，諦聽著她的所有動靜。等她第二次入睡，我才放下心來。

  面對亂局，智者袖手旁觀，如同亂世三國時候的臥龍與鳳雛。

  如今，我一腳踩進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茉莉。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之間的相遇，就像星辰和花火，一瞬間點亮自己，照亮對方，然後就彼此無法忘記。

  從第一次看到茉莉，我就預感到了今日無法逃避的淪陷。

  「葉開，你這樣想，這樣做，對得起唐晶嗎？」我望著黑黝黝的屋頂，默默地捫心自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