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雅丹魔鬼城掘地十丈

  我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即答應：「好，如此分工，我們成交。你要黑旗軍，我要天子寶庫，但話又說回來，你必須告訴我，黑旗軍已經失蹤，你如何把它們弄回來？」

  趙盾停頓了一陣，吐出一句話：「挖根——黑旗軍的根在墳頭村，找到根，就能全盤接收。敦煌陰陽師的力量太低下了，我有把握，從他們手中、口中奪食，誰聽我的，就讓他們有飯吃，誰不聽，就沒飯吃。葉開，你好好聽著我說的話，讓你有飯吃，也可以讓你沒飯吃，明白嗎？」

  聽著趙盾的話，我想到更多的就是與虎謀皮，為虎作倀。

  他有他自己的目的，要在敦煌攪動風雲，敢跟我不一樣，他充滿了自私自利的欲望，而我卻是為了天子寶庫。

  身為一個尋寶者，在敦煌做任何事情都必須遵循自然規律，不然就成了敦煌的破壞者，跟百年前那些掠奪者沒有什麼區別。

  我自認為胸中充滿了正義，所作所為，是為了這片神奇的土地。

  「葉開，希望你在聽我說話，然後有自知之明，永遠不要站在我的對立面，不然你會死得很慘。米利唐先生派我回來，就是知道茉莉面臨著很多困難和壓力，只有我來到這裡，才能解決一切。那些文物犯罪，以為自己做事天衣無縫，但我只一睜眼，所有的贗品都要砸在他們自己手裡，哈哈哈哈……」

  現在趙盾說了實話，他並不完全依賴於溫長城，文物販子和溫長城勾結，最後就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有任何意義。

  

  我笑起來，這其實是趙盾在威脅我，警告我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招，這些人內心複雜，勾心鬥角，就以為別人也像他們一樣。

  「趙先生，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唐晶，那就感恩不盡，但是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就算你沒有幫忙，我也不會埋怨，敦煌是真正的大舞台，任由你開始表演，不要擔心別人會傷害你，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就足夠了。」

  我想掛斷電話，結束這場無聊的諮詢，但是趙盾突然補充：「葉開，你來敦煌這麼久，似乎並不聰明，不知道把一件事追尋到底，就比如墳頭村那個地下室，你明明知道黑旗軍就在那裡，卻沒有一直追尋下去，導致半途而廢，告訴你吧，我也放出了線人，那裡即將展開一場好戲，感興趣的話隨時等我通知，我們一起過去。」

  我無比感嘆，雖然我對墳頭村感興趣，但是那是屬於玄學領域的事，只有真正的陰陽師探尋黑旗軍才有意義，安田生和那個女子欲擒故縱，任何人跟他們接觸太多都會出事.

  我正是覺得前面疑點重重，才會停止行動，這才是智者該幹的事，不然被金錢財富迷惑雙眼，又被黑旗軍吸引，最後只能滿盤皆輸。

  趙盾雖然在我面前誇口，將來結果到底如何也是不確定的。

  這個電話打了足足半小時，趙盾意猶未盡，認為自己對我的洗腦是成功的，已經遏制了我的前進方向，以後肯定跟隨在他左右。

  他結束通話，房間裡似乎還留著他的冷笑聲。

  黎明之前，我又睡了，我去再次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下午二點。

  我有些懊惱，不該起得這麼遲，耽誤很多事，遠遠落在別人後面。

  茉莉敲開了我的房門，對我十分關切：「葉開，給你打過電話，但你始終不回，怎麼了？是不是在二五四窟那邊受到了驚嚇？你放心，趙盾一定會安排一切，不讓那些惡鬼騷擾我們，老女人死了，就把她和秦祖龍永遠的放下，再也不用管了。葉開，我們總要向前看，不能把自己困死在原地。」

  經過了二五四窟那一戰，茉莉好像換了個人，原先膽小懦弱，遇事不決，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個獨當一面的江湖女俠，她告訴我趙盾已經出去，去老烏那裡，對方準備了幾十件敦煌文物，請他帶著溫長城去看看。

  既然如此，我知道就有好戲，趙盾隱藏越深，敵人越不會在意，就這樣把所有贗品推出來，藉助於溫長城的手點石成金，一夜暴富，我覺得溫長城還能多活幾年，但是如果他得罪了趙盾，死期很快就到了。

  「葉開，我原本以為秦祖龍母子說的都是假話，世界上沒有那麼神奇的事，他們就算闖不過誅仙陣也一定能夠活著回來，誰想到兩個人都死在冥冥虛空當中，不得善終。」

  茉莉說到周鯤，周鯤果然仁慈，已經命人收拾秦祖龍的家，準備結束這一切。

  「葉開，我們要不要再去秦祖龍家裡碰碰運氣？或者只有身臨其境，才能夠重新審視秦祖龍做過的一切事情，讓我們重新找到那些丟失的細節？」

  我覺得茉莉對一切充滿了好奇心，或許她總覺得從秦祖龍身上能夠發掘一切，而我對於這兩個人的關注，只是源自於追尋唐晶，如今他們死了，我真的應該放開視線，尋找新的線索，讓他們母子永遠長眠，不再受到任何打擾。

  我們兩個有些話不投機，或許茉莉還是把秦祖龍母子當成兩個普通的線人，沒有反思我們做的事情是對是錯，這不符合我的價值觀，因為之前我早就想過，即使是江湖人也得有自己的底線，他們母子付出了一切，死於非命，我們必須有最基本的人愛與憐憫，讓他們入土為安，不受打擾。

  一直到了傍晚，趙盾也沒回來。

  茉莉留在我的房間裡，我們兩個討論了很多問題，但是如今思想認識發生了分歧，茉莉越來越趨向於商業化，認為米利唐出了那麼多錢就必須見到成績，而我卻是本著一個敦煌人樸素的觀念，根本沒有想到一夜暴富，而是願意所有的市井百姓過上輕鬆和諧的日子，既不像秦祖龍母子刀頭舔血，又不像老烏他們為了賺錢不惜一切。

  我們接到趙盾的電話，他有些氣急敗壞：「這些文物販子簡直膽大包天，竟然提供了二百五十件敦煌文物，溫長城建議我全部收下，馬上開支票，但我看得太清楚了，這些瓷器和壁畫的仿品其實沒有任何意義，但他們把我扣留在這裡，讓我失去自由，你說我該怎麼辦？」

  茉莉咬了咬嘴唇，她應該比我們更了解趙盾，所以微笑著說：「趙先生，你是陰陽大師，只能困住別人，別人怎能困住你？不用管他們，如果有人故意找麻煩，那就放手去干……」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共同認識，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把所有人打倒在地。

  趙盾在電話中哈哈大笑：「我真的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他們實在太可笑了，以為買通了一兩個人，就把一百個億騙到手。葉開，你也來吧，這裡才是真正的美好舞台，我們到了敦煌，不跟這些敦煌文物販子打交道，又怎麼可能？」

  我聽到了老烏得意的叫聲：「沒錯，我們這些文物販子才是敦煌的主人，你要想找敦煌的文物就必須找我們，研究所的人固步自封，誰也不可能幫到你們——」

  電話從中間斷開，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茉莉嘆了口氣：「這些人要遭殃了，他們以為趙先生很好說話，實際這才是個無法無天的強悍之徒……」

  事情正如茉莉預測的，很快有一段視頻傳過來，老烏等文物販子躺在地上，趙盾站在一邊，溫長城也倒下，渾身是血，連連求饒，他們小看了趙盾，這就是結果。

  視頻中趙盾連連冷笑：「你們的造假技術太落後了，甚至落後於二十年前，我到敦煌是要買好東西，哪怕你們的東西一半真一半假，我也能忍受，但現在都是假的，把我當成睜眼瞎，那怎麼可能？溫長城，我已經給了你那麼多錢，你還貪心不足，反過來坑我，江湖哪有這樣的規矩？」

  我忽然對趙盾的把戲再也不感興趣，不管他想幹什麼，都不能同時得罪所有人，斷絕了自己的後路，尤其是他雇用溫長城，就得做好被坑的準備，天下的好事他不能都占了。

  茉莉看出了我的不快，立刻關掉了視頻。

  我告訴她：「現在可以去找周鯤，周鯤認識更多的人，真正的文物販子都是文明人，他們心甘情願把最好的寶貝獻出來，一分價錢一分貨，絕對不會坑蒙拐騙。」

  茉莉笑著搖頭：「我說過，這些事情我不參參與了，趙先生想怎麼做，那都是他的事。」

  我和茉莉都以為我們可以置身事外，任由趙盾胡作非為，到最後一定會有其他結果。

  凌晨時，趙盾帶著人回來，把我們請到了他的房間。

  我們看到溫長城提著一個大包裹，裡面都是各種字畫和捲軸，我一眼就看得出那些捲軸都是象牙材料，肯定非常值錢。

  溫長城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但是血跡已經擦乾。

  趙盾躊躇滿志：「這一次我得到了很多好東西，它們都是米利唐先生點名要的，今天一整天不虛此行！」

  溫長城把所有的東西擺在桌上給我們看，我只看了一半就相信趙盾已經收穫頗豐。

  他把我叫到露台上，告訴我另外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我要在魔鬼城掘地十丈，把底下的好東西全都挖出來，葉開，如果幸運的話，我就能把唐晶一起挖出來給你。那是西夏人最後的巢穴，我才不管有多少人死在那裡，挖掘完成，魔鬼城就不再是什麼鬼城，而是變成了芝麻開門的寶藏，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別說是十張，就算是五十張、一百張我也會玩下去，這是最笨的也是最聰明的做法。」

  他的臉上帶著真誠的微笑，這當然不是試探或者是誇海口，我感覺他真的想這麼做，用古往今來最笨拙的盜墓方法找到西夏神殿的位置，然後連神殿一起挖出來，肯定還能得到西夏的神燈。

  「葉開，這就是最好的辦法了，如果你願意現在就加入我們，我保證你會得到很多，完成自己的心愿。」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胳膊。

  「趙先生，我們還是先來談談合作的細節，你說的話的確很有煽動性，但我卻不會上當！魔鬼城那邊地形複雜，你設定的高度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只會勞民傷財，你還是重新做好預算，看看自己到底能夠承受多少經濟上的損失，不然的話我們誰都不能保證你的很多關鍵數據，能夠讓大家滿意。」

  既然只有兩個人，那就不用打打殺殺，我們都想說服對方站到自己的陣營里來，這樣大有好處。

  很快，趙盾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願意給我開一張五百萬的支票，讓我幫他協調這件事。

  我希望他能知道，一件真正的好事政府會支持，周鯤他們也會鼎力協助，就比如原先研究敦煌殘卷的時候，周鯤和唐晶都成功地從那些大公司拿到了資助金，但現在所有的研究項目都是空的，暫時無法像從前那樣操作。

  趙盾有些惱火：「葉開，不要軟硬不吃，要錢還是要命，你總得供一頭，不然就變成了別人的攔路石！」

  在跟他談話的過程中，我已經反覆思考，此刻正色告訴他：「趙先生，我支持你挖掘魔鬼城，周鯤一定會幫你辦理各種手續，然後不知道有多少朋友希望你能成功，不然的話魔鬼城還會坑殺很多人——」

  我們的認知是一樣的，魔鬼常存在一天，江湖人對於西夏寶藏的貪念就不會結束，到最後整個江湖又會經歷一場浩劫。

  趙盾高高地舉起手，跟我擊掌：「葉開，這件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我馬上聯繫周鯤，讓她向上級提出申請，在魔鬼城中央選一個最佳地點進行挖掘……」

  仿佛夢幻一樣，趙盾就達成了自己的挖掘框架，他的知識結構果然厲害，不但精通陰陽玄學，對這些物理學技術也了如指掌，竟然可以像超級工程師一樣準確的甄別地形，找到了西夏神殿的位置。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只有一天時間，他就找好了隊伍，讓所有人全部就位，準備展開行動。

  他的工作效率令人感到驚奇，做任何事情全都雷厲風行。溫長城已經服服帖帖，再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已經成了趙盾的附庸。

  我覺得任何人在趙盾面前都沒有能力反抗，這就是江湖梟雄的力量。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周鯤那邊，也非常配合，把挖掘所需的一切批文都幫忙辦理妥當。

  雅丹魔鬼城是著名旅遊風景區，本來不容許隨意挖掘，但趙盾選擇了一個非常恰當的理由——尋找西夏古墓。

  這種申請，讓當地管理部門無法拒絕。

  敦煌本來就存在很多地下古墓，如果趙盾能夠出錢出力，挖掘古墓，最終所有利益都歸敦煌。

  這種無本萬利的生意，任何人都會答應。

  挖掘開始，總共有十六台挖掘機，晝夜不停地下挖。

  基坑的初始範圍，選定為一個邊長二十米的範圍，遠遠超出了我的預估。

  同時，趙盾召集了一百五十名農民工，採取鋼筋籠加上方木的加固辦法，進度極快，質量很穩，不會發生坍塌或者滑坡現象。

  當他們挖掘到五米以下，就已經發現，有西夏古墓的磚石痕跡。

  十米以下，發現了西夏人的兵器、炊具、書冊、帳篷、馬鞍等等，證明那裡曾經存在過駐紮士兵的軍營。

  十五米以下，令人振奮的事情出現了，他們竟然找到了西夏神殿的一角。

  我感到不可思議，趙盾判斷位置的能力太強大了。

  任何文物販子都不可能做到出手必中，並且能夠一下子找到核心。

  周鯤找了很多文物專家、地質學家過來，對趙盾的行動進行監督監察。

  所有人都很興奮，認為在雅丹魔鬼城掘地十丈，原本是不可思議的事，如今，在趙盾的幫助下，終於實現了。

  到達二十米以下，西夏神殿露出了一半，所有人都被裡面的金磚、金狗震驚，然後工作熱情越來越高，挑燈夜戰，不眠不休。

  我和周鯤坐在附近的車裡，對這種情形十分感慨。

  「葉開，如果過去有人滿懷激情去這麼幹，敦煌還有什麼秘密能保住？趙盾真不簡單，看來此前我們小看他了——」

  驟然間，晴空霹靂，連續響了幾十次。

  天空中本來星辰如河，但忽然間就濃雲密布，緊接著，一大塊烏雲如同一口黑色的鐵鍋，從頭頂蓋下來。

  只有五分鐘時間，濃雲就包裹住了挖掘現場。

  我一下子叫起來：「又是這種怪事，烏雲來了，我們的計劃又要完了——」

  這其實不是我們的計劃，而是趙盾的計劃。

  濃雲出現，上一次埋葬了賀蘭將軍、安田生和那個女子，如今這一次，不知道是否會埋葬所有的挖掘者？

  烏雲來得太快，挖掘者來不及撤離，已經被掩埋其中。

  更可怕的是，烏雲帶來暴雨，傾瀉而下，灌入坑中。

  我和周鯤來不及救援，眼睜睜看著坑裡的水越來越多，將挖掘機埋葬。隨即，基坑坍塌，此前全部的努力化為了泡影。

  事情就是如此可怕，之前大家有多麼興奮，如今就有多麼悲哀。

  一小時之內，烏雲暴雨摧毀了一切，留給我們的，只有一個深達二十米的水坑，仿佛上天突然在雅丹魔鬼城的中央扔下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湖。

  「葉開，葉開，完了，全完了……」周鯤下車，看著遠處的水坑，已經失去了主張。

  趙盾機關算盡，卻不明白，上天根本沒給他機會，讓他得償所願。

  這就是命運的撥弄，人算不如天算，人心不如天機。

  趙盾能夠控制溫長城，卻無法控制天相。

  此刻，烏雲漸漸消散，四周一片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沙漠之中，痕跡全無，那個二十米見方的大坑，仿佛一個驟然出現的天坑，坑殺了一切。

  「葉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茉莉從另外一輛車裡下來，向我飛奔過來。

  我無法解釋一切，因為這都是趙盾指揮進行的，而此刻趙盾跪在水坑旁邊，雙手伸進水裡，已經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