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西夏皇族幽冥神燈

  大地突然連續震動，仿佛正在經歷一場城市地震。

  周鯤從帳篷里跑出來，頭髮凌亂，臉色驚惶：「葉開，到底出了什麼事？是地震嗎？是魔鬼城的地獄之門開了嗎？」

  她從我手裡搶過望遠鏡，向正前方觀察，情緒越來越緊張：「葉開，我們要不要過去？深入魔鬼城內部？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揭開雅丹魔鬼城的秘密就在今夜了……」

  

  混亂之中，一盞燈突然亮起來，就在烏雲的中央。

  那盞燈一定是遭到烏雲內部的電磁波干擾，映出的圖像極其巨大，仿佛有兩米高、一米寬，燈頭上的火焰有一尺高，正在熊熊燃燒。

  「這些都是障眼法，看來，三個人不希望我們在這裡看熱鬧，想用各種詭異手法，讓我們離開……」周鯤越來越明白事情的關鍵點在在哪裡。

  「好好看看那盞燈。」我低聲提醒。

  「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這盞燈似乎就是西夏皇族的幽冥神燈。」周鯤低聲回答。

  她說對了，幽冥神燈是西夏皇族的鎮國之寶。古代戰爭中，繪圖的人受到特殊待遇，因為他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排兵布陣，無所不能。

  當下，這盞燈就是守護神，令普通人無法靠近。

  茉莉已經身陷險境，但我並不擔心她。

  她能夠這樣做，就證明藝高人膽大，更何況米利唐派她過來掌管全局，就證明對她非常看好，她也有這樣的能力，獨當一面。

  周鯤站在一邊，不停地自言自語，可是以她的能力無法處理眼前的情況，我們按兵不動，或許也是一種無奈下的最好選擇。

  烏雲越來越重，漸漸向四周擴散，就像墨水滴進了一杯水裡，最終一定會把整杯水變成黑色。

  戈壁灘上的狂風沙也是如此，一旦發作，蔓延幾百平方公里，無人能夠倖免。

  「葉開，我們留在這裡似乎十分危險，不如還是暫且後退。」

  這一次周鯤終於意識到，人類在大自然面前毫無還手之力，能夠逃得性命，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我們上了車，後退五公里。

  這種情況下，我當然可以連續冒險，但周鯤卻不行，她只是一個研究學者，有美好的前途，不可能像普通的探險家一樣，奮不顧身地進入危險之地，我讓她在車上等著，如果有危險隨時撤離。

  「葉開，你要去哪裡？」周鯤叫起來。

  我微笑著回應：「我要去魔鬼城深處，至少把茉莉帶回來，這件事跟她無關，如果唐晶沒有失蹤，我們沒有大規模地尋找她，茉莉也不會陷入危險，她遠來是客，我們都是主人，當然要救她！」

  其實我對茉莉很有信心，她帶著那幾個線人進入魔鬼城的時候，那種淡定自如的心態，讓我由衷地佩服，大陸的女孩子之中，已經很少能找到這樣的精英了。

  周鯤急切地搖頭，臉色煞白：「葉開，不要去，明知道魔鬼城危險還要強行闖入，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茉莉是米利唐派來的，她們跟唐晶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交易，跟我們無關，你留在這裡，等待烏雲過去，我們再做打算。」

  我輕輕地搖頭，但周鯤猛地撲過來，一下子摟住我的脖子：「葉開，我不允許你去，你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否則，我可怎麼辦？」

  她的眼淚瞬間滑落，打濕了我的臉頰，這一刻真情流露，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最後，我還是輕輕地推開她：「周鯤，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更何況為了尋找唐晶，我必須深入魔鬼城，不管多大的危險，我也得扛下來。」

  此時此刻，如果我成為懦夫和逃兵，良心上永遠過不去，這將是一生的污點。

  我推開她，開門下車，一個人奔向魔鬼城。

  前方天上，烏雲似乎無窮無盡，一直墜落，然後以魔鬼城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雖然不是狂風沙，但那種恐怖氣氛卻是狂風沙的幾百倍，假如有人拍攝下這種場景，將會勝過恐怖電影幾千倍。

  這才是真正的江湖風暴，發生在曠野之中，不為人知，但卻異常危險。

  我想到了唐晶，如果她真的消失於魔鬼城，恐怕此前經歷的恐怖場景跟現在差不多。

  一想到她，我的內心就像針扎一樣痛苦，或許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明白她的可貴。

  接近魔鬼城邊緣，烏雲就在前面，我毫不猶豫大踏步進入，眼前並沒有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程度，到處都是灰濛濛一片，僅僅能夠看清五步之內的景物。

  我沿著腦子裡的魔鬼城地圖路線一步步向前，同時也兼顧著東北方向，因為茉莉和那些線人就是從這裡進入的，假如我們能夠會合，人多力量大，或許生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很快，我就聽到了風聲。

  原來，烏雲把魔鬼城內部的一切都擋住了，外面什麼都聽不到，而裡面卻是風聲呼嘯。

  閃電不斷地從雲層里射下來，直接擊中那些高大的石頭，有幾個地方已經粉碎坍塌，變成了一片空地。

  魔鬼城每年的形態都要改變，如果那些地質學家看到現在的場景就明白，不是風沙改變了石頭的形狀，而是因為更多匪夷所思的奇怪天象。

  終於，我見到了第一個人。

  他躺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下面，石頭仿佛是一把大刀矗立在地上，這人的胸口被石塊擊出了一個大洞，已經奄奄一息，他就是線人之一，現在恐怕已經無法生還了。

  我扶起他，他口中喃喃自語：「地獄的門開了，魔鬼城地獄的門開了，我們趕緊撤退，再晚就來不及了……」

  只說完了這幾句話，他就咽了氣。

  在他臨死時，右手一直指向前方，我確信他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我繼續前行，很快又發現了另外兩個線人的遺體，他們身上的傷痕長度超過一尺，深度超過半寸，仿佛被尖銳的長刀划過。

  我越來越著急，如果茉莉也是同樣遭遇，就是我們嚴重的失職，讓一個海外來的朋友遭遇了這種無妄之災。

  當我向前行走了七百步之後，就聽到了茉莉的叫聲：「葉開，我在這裡，快到這裡來，這裡才安全……」

  我向右側望去，茉莉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石頭的形狀像一把蒲扇，只要躲在蒲扇的背面，就能抵擋風沙，不受侵害，我迅速爬上去，我們兩個蜷縮在石頭後面，暫時安全。

  「葉開，地面風沙厲害，剛才有一陣，所有的石頭都是片狀的，仿佛小刀一般，有幾個人受了重傷，胡亂逃跑，現在恐怕已經完了。」

  我點點頭，告訴茉莉之前看到的事情。

  茉莉感嘆：「這就是魔鬼城的厲害，那些石片比磨過的鋼刀還尖銳，在我腿上颳了一下……」

  我看到她的左腿正在流血，已經把牛仔褲的半邊都濕透了，傷口應該在膝蓋上，所以她行動不便，只能藏在這裡，僥倖躲過一劫。

  原來，茉莉帶著人進來，立刻明白，烏雲外面不動聲色，烏雲裡面卻是風雲際會，所以她變得分外小心，一發現那些刀片一樣的石頭立刻藏在大石頭後面，而其他線人就沒有這麼聰明，更沒有這麼幸運，立刻遭到殺戮。

  遇到這種情況，茉莉也很無奈。

  她沒有聽我的話，過於輕敵，冒然前進，才會造成這種局面，按照我的構想，再向前七百米左右就能到達魔鬼城的中央，也就是我們從望遠鏡里看到的三個人露營紮寨的地方。

  「茉莉，我現在就去魔鬼城中心，看看那三個人在搞什麼鬼？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們找不到地方躲避也會出事。」

  茉莉冷笑起來：「他們才不會出事，我覺得他們等待的就是這場烏雲大戰。」

  我查過賀蘭家族的資料，他們是五王之一的土王，最擅長利用狂風沙掩蓋自己的行動，假如這種情況下地獄之門開啟，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件事就又成了無頭懸案。

  就在此刻，風沙小了一些。

  我跳下了石頭，準備前進，茉莉毫不畏懼也跟著我一起，走在旁邊。我沒有勸她留在大石頭上，那裡不是安全之地，一旦烏雲之中出現不知名的怪物，她也會死，跟在我身邊，兩個人結伴前行，反而生活的機會更大一些。

  我們到達了魔鬼城的中央，看到了三個人留下的帳篷。

  帳篷已經被吹倒，只剩下千瘡百孔的帆布掛在木樁上，三個人已經消失，聽不到一點聲音。

  「葉開，他們已經被風沙吞沒了，或許我們應該離開，別再逞強了！」

  我拉著茉莉，以帳篷為中心向四周探索，很快就看到了，兩塊大石頭之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我們到了那條神秘溝壑邊緣，一道石頭階梯延伸向下——

  「茉莉，這就是他們去的地方，也就是烏雲帶來的，現在我一個人下去，你留在這裡。」

  茉莉馬上搖頭反駁：「那不可能，我到敦煌來不是為了旅遊觀光，而是為了尋找敦煌寶藏。地獄大門打開，我們當然一起下去，不可能臨陣逃脫。」

  我無法阻止她，只好攙著她向前走。

  台階左拐右拐，下降了三百多層，總深度超過二十米。

  外面的風沙再也聽不到了，台階上的沙子也越來越少。

  到了最後，台階上乾乾淨淨，左右兩側的牆壁也變得非常光滑，壁龕上還放著燭台，靜悄悄的沒有人聲。

  我們繼續向下，最終到了一個金色的大廳。

  毫不誇張的說，這裡的一切都是黃金鑄造的，體型巨大，奢華無比，左右兩側排列著金人、金馬、金牛、金狗，一直向前延伸，進入了一條金光閃閃的通道……

  我觀察地上的腳印，證明三個人就是從這裡經過，繼續向前。我們沒有選擇，一直跟蹤下去，進入了一個擺放著很多黃金棺材的大廳。

  在這裡，我們看到了賀蘭將軍等三個人，他們站在一盞神燈前面，正在合掌祈禱。

  那就是我和周鯤在烏雲頂上看到的燈，它的高度果然超過兩米，上面鑲嵌著五顏六色的珠寶，每一顆都發出燦爛的光芒。

  三個人專心致志地祈禱，根本沒有意識到我們兩個人進來。

  所有的棺材上都雕刻著古老的文字，無法辨識，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已經預感到，他們祈禱完畢，也許就會躺在其中一具棺材裡，永遠長眠於此。

  向神燈祈禱，就仿佛是他們臨死前的最後一個神聖儀式。

  讓我感到慶幸的是，唐晶並不在這裡，至少還有活著的希望。

  「葉開，他們說過，想要幫你搞定唐晶的事，但現在卻留在這裡，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茉莉變得憂心忡忡。

  我懷疑她知道這個地下金色宮殿代表著什麼，她從英倫那邊過來，米利唐肯定面授機宜，讓她了解敦煌的過去。

  現代的大陸人對於敦煌殘卷掌握得很少，那些精華部分都在各國侵略者的手中，米利唐閱讀了那些資料，洞察了其中的秘密，才會有這種行動。

  「茉莉，你到底知道多少？現在趕緊說出來，不然的話就來不及了。」我握住了茉莉的手，溫和地看著她。

  此時此刻，我們兩個的命運是綁在一起的，共同進退，生死相依，假如她隱瞞了很多東西，我們就很難活著出去了。

  「葉開，米利唐先生說過，所謂的西夏萬卷書不過是西夏寶藏的萬分之一，真正的好東西就是這盞神燈，它能夠讓西夏人過上幸福生活，而它不是人間的珍寶，是來自上天的恩賜。我到敦煌來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奪得這盞神燈，現在我終於見到它了，又激動又恐慌，不知道它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樣的災難或者幸運？」

  我由衷地感嘆，米利唐費了那麼大力氣，收買了那麼多人，就是為了寶藏，但是寶藏再重要，又怎麼抵得過人命？假如茉莉動了搶奪神燈之心，我們或許會死在這個神秘的黃金宮殿裡。

  為了安全起見，我當然不會幫她做這件事，而是要把那三個人也救出去，讓所有人的記憶湊成一部完整的敦煌殘卷。

  三個人一直都在祈禱，身體一動不動，至少維持了一個多小時，我希望他們儘快結束自己的儀式，我們共同發力，走出魔鬼城。

  終於，祈禱結束了。

  賀蘭將軍第一個抬起頭來，轉身望著我們，他的身體被神燈上的寶石照得五光十色，讓我們眼花繚亂。

  「沒想到你們還是來了，魔鬼城如此兇險，你們卻沒有絲毫畏懼，年輕人果然是後生可畏，但現在，進入這裡的人將會被神燈吸取魂魄，誰都無法離開，這是你們的榮耀，能夠為西夏的傳承貢獻自己的力量。我們回到這裡，就到家了，而你們錯誤地闖入，結局跟我們一樣，不會有機會逃出去……」

  他這樣說的時候，臉色無比鎮定，眼中燃燒著無盡的熱情，只有漂泊四海的遊子回到家中，才有這種熾烈的情感。

  「賀蘭將軍，你們將會在這些棺材裡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你們死了，西夏的脈絡不就結束了？」

  賀蘭將軍哈哈大笑：「我們已經把一切交給神燈，只要神燈還在，就能照耀敦煌的大地，讓西夏的命脈繼續下去。他們兩個死了也不要緊，就像我說的，西夏最重要的寶藏和資源都在這盞神燈上，它將永遠照耀著這片大地，燈光所到之處都是西夏國土，任何外族力量都不可能將其征服。」

  這些話如果是普通民眾聽到都會覺得非常可笑，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只有一個華夏，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都屬於華夏大國，而賀蘭將軍卻以為他們可以獨善其身，永遠都是西夏人的後代。

  終於，安田生和那個女子也抬起頭來，此刻安田生眼中放射著淡淡的金光，他整個人看起來不再唯唯諾諾，猥猥瑣瑣，而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葉開，我已經回來了，這裡是西夏的故國，我們的祖先創造了偉大的國度，讓所有百姓過上幸福的生活，我回來，也會用自己的生命永遠保護他們，至於你們倆只能成為殉葬品，再過半小時，黃金聖殿就會關閉，外面的人什麼都不知道，魔鬼城還會恢復原樣。過去的數百年來一向如此，我們找到了祖先的神燈，就找到了生命的棲息之地，這些棺材都是一位西夏先賢留下的，我們躺進去，就跟偉大的祖先靈魂融為一體，達到永生。」

  這些話也很瘋狂，可是我理解他們的想法，自古至今，每一個民族都有自己獨特的圖騰和信仰，而這些是永遠不可改變的，完全融入了血脈之中，他們忠誠於自己的民族，這值得任何人尊敬。

  那個女子也變了模樣，過去咄咄逼人，如今寶相莊嚴。

  「葉開，你不該到這裡來，如果不是苦苦追尋敦煌的秘密，你也不會因為貪心過重失去自由，留在這裡吧，作為這一次偉大儀式的殉葬品，是你的榮幸——」

  那盞神燈的光芒正在慢慢減弱，仿佛已經把自身的能量賦予了這三個人，他們就變成了神燈的化身，而我和茉莉錯誤闖入，只能跟他們同歸於盡。

  既然安田生是他們的皇族正統，我跟他說話，他自然會代表三個人的集體意志。

  「安田生，敦煌發展到今天，繁榮昌盛，不斷向上，所有市民百姓安居樂業，這不就是一個國家強盛民族偉大的表現？你們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盛世？但現在你們總以為神燈照耀之處都是西夏大地，豈不是過於狹隘了？這盞神燈發展到二十一世紀，已經沒有必要存在了，生活在敦煌大地上的百姓根本不想回到西夏，而是要珍惜目前的幸福生活。」

  我說的才是真理，也代表了老百姓的集體意志，而他們死守著這盞神燈，就是想光復西夏大國，重新拿回自己的權力。

  他們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百姓，這是根本的區別。

  安田生冷傲地笑起來：「葉開，不管你想說什麼都沒用了，黃金宮殿即將關閉，我們都會留在這裡，消失於那個世界，我雖然看不到唐晶，但我相信唐晶也是如此，一個人過於貪心，忘記了信仰，其結局總是無比可悲，你說是不是？」

  我當然不會覺得唐晶貪心，更不會覺得她是罪有應得，在我心裡，唐晶永遠是敦煌殘卷研究所的教授，把自己所有的熱情投入到殘卷工作當中，只不過或許她受了米利唐的蠱惑，走錯了一步，才會陷入重重危難之中，無故消失，跟眼前這三個人有著本質的區別。

  「安田生，我會找到唐晶，離開這裡，你們沒有信守承諾，本來說過要到魔鬼城幫我找到她，但現在你們只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和追求，永遠地占據這裡，讓魔鬼城成為敦煌的一個死穴，難道不覺得羞愧嗎？魔鬼城裡消失的每一個人都是敦煌的一部分，你們如此敗壞敦煌的名聲，不覺得可惡嗎？」

  我有無數個理由指責對方，但現在卻無法改變這個結果，當我和茉莉走進這座黃金聖殿，就已經決定了我們五個人的命運糾結在一起。

  賀蘭將軍大笑起來：「葉開，雖然你能言善辯，卻改變不了結局，這裡自古以來就是西夏的領土，我們才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變化，只要神燈還在，我們西夏人的靈魂就永遠存在，黑旗軍也會永遠聚集在西夏皇族的周圍，成為一支無堅不摧的力量，現在只要我們發出一聲號令，天地將會為之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