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2024-05-31 21:38:56
作者: 一片口香糖
葉崇光的醉翁之意並不在酒,借送雲吞去看馮曉棠才是真。
尚早早沒到家,馮曉棠洗完了澡一個人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影,一個人怪無聊的,倒生出了無處可去的念頭來。
往前推,她大四那年和葉崇光同居,這些年裡,她沒體會過一個人落單的滋味。
這次鐵了心要搬出來,看起來賭的是一口氣,實際上,壓在她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應該是失憶之後整個人缺乏的安全感和不自信。
既然屋內只有馮曉棠一人,葉崇光索性就無所顧慮登堂入室了。
他替馮曉棠把雲吞速凍好,順便檢查她平日靠什麼度日,不看不知道,最多的居然是各色麵條,首當其衝是泡麵,快速方便不用洗碗;其次是義大利面,最後才輪到平平無奇的掛麵登場。
怎麼看怎麼像是渡劫來的。
葉崇光面色不善,搬出來住就是這麼糊弄自己的胃,難怪瞧著臉清瘦了一圈兒,上次在家裡同床共枕那次,他摸到她腰間的贅肉已不翼而飛。
「你自己是不是懶得做飯?」葉崇光問她,隨後關了廚房燈,跟在她身後走出廚房。
馮曉棠不覺得委屈:「一個人吃就簡單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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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打算在這兒長住,我幫你找個鐘點工,負責做兩頓飯,再打掃一下屋子。」他環顧四周,真不信馮如至看了能饒得了她,哪哪兒都堆得亂七八糟,他連坐的沙發都是馮曉棠移開了一堆物品硬生生騰出來的地兒。
「不用不用。」馮曉棠忙推脫,解釋道:「我就是前段時間沒顧上。」
馮曉棠關了電視機里投屏的電影,轉而看向葉崇光興致缺缺的臉,很奇怪,只消一眼她就發現他藏了心事。
大概是熟能生巧吧,人和人相處了這麼些年,很多時候一眼比三言兩語還管用。
「你晚飯都沒怎麼動筷子,我幫你煮點吃的吧。」馮曉棠說著,並不等他回答,他餓不餓,她比他本人要來得更清楚。
她自顧往廚房走,葉崇光仍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直到馮曉棠探出腦袋,問他是吃泡麵還是吃掛麵,他才收了收情緒起身跟了過去。
馮曉棠穿著厚實的居家服,長發用髮夾夾在腦後,褪去了一驚一乍的表象,此刻平添了幾縷賢淑和恬靜,眼眸里傳遞出來的情感也仿佛比前段日子要濃烈炙熱幾分,看著他時的樣子卻略帶拘謹。
葉崇光不由無意中多打量了她幾分,口吻不變地說:「我自己做吧。」
他對食物要求簡單到過分,這一點上,馮曉棠是佩服他的,別說是富家子弟,他骨子裡連普通男人的挑剔都絲毫不見。
馮曉棠不跟他搶,誰讓他的廚藝比她更精湛呢。
下麵條時,葉崇光問:「你要不要來點兒?」
「一點點吧。」馮曉棠吃飽喝足的狀態回的家,這會兒並不餓,她不想承認是自己饞葉崇光的手藝,口是心非地說:「陪你,不然一個人吃多沒意思。」
冬天的夜裡一碗熱氣騰騰的蔬菜麵條下肚,脾胃手腳都感到暖意融融,兩個人一左一右並排坐在餐桌上,馮曉棠慢慢吸溜著麵條,葉崇光也吃得慢條斯理,他們沒有誰開口說話,可就是這麼靜悄悄無人打擾的時光,恍惚像是已經步入了婚後的狀態。
「你一個人住這裡經常有一頓沒一頓不是辦法。」葉崇光舊事重提,在馮曉棠的個人問題上,他必須得到一個圓滿的解決,這事兒才能在他這裡算正式翻篇。
「我是跟誰學的,忙起來顧不上吃飯。」馮曉棠深諳用魔法打敗魔法的真理。
「你搬回來吧,如果尚早早沒有找好房子,可以暫時在我們家過渡。」他不止一次用這樣的方式請她回家,他把生命里為數不多的耐心通通給了馮曉棠。
「那你怎麼辦?」
「我先住到林睿那裡,這樣一起吃晚飯也方便。」
馮曉棠不由反思,他們是不是必須要分居,分居的意義究竟有多重大。
他們早習慣了同居模式生活,不說同進同出,但是同吃同住,幾年以來相安無事,甚至彼此陪伴彼此依靠,是對方的精神需求。
直到她失憶後,雙方之間看似重新來過,可記憶深處的羈絆依舊很好地維繫住了倆人的情感。
所以,分居了,然後呢?
葉崇光字裡行間透露出的都是對她的關心,以及希望她「回心轉意」搬回家的願景,她也曾在他身上找到過,他比她更需要她的證明。
她端起碗喝了口熱湯,突然問他:「你是不是恐婚?」
葉崇光不解,話題跳躍得出乎他想像,旋即他搖頭否認。
而馮曉棠看到的,是他搖頭之前那一兩秒的遲疑和困惑,外加眼神里淺淺的痛楚。
葉崇光說:「我外公外婆,我父母,都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但那不足以成為我逃避走進婚姻的原因。」
「哈哈,你是個勇士!」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馮曉棠坦言道:「我真以為你的那句家中有事,只是回去拿雲吞。我以為你或許是因為聽煩了吳阿姨喋喋不休的調查戶口,更怕她會冒昧問出一句我倆決定幾時結婚,你才中途離場的。」
葉崇光好氣又好笑:「你真這麼以為?」
「是啊!」馮曉棠一臉認真:「戀愛到了我們這個階段,無法避免,接下去就是催婚催生的聲音,你看著吧,一定會不絕於耳的。」至少來自他們家裡的壓力絕不會小。
「你可以認為這是大多數人按部就班的人生,可就是這千篇一律的人生,也有它千篇一律的意義所在。」葉崇光未曾推翻過傳統自有它美好的一面,他堅定地加了一句:「我並不排斥催婚催生的聲音。」
葉崇光給出的答案,清晰得擲地有聲,倒在馮曉棠所有預料的預料之外。
馮曉棠突生感慨:「如果我沒出意外,是不是我們也該考慮結婚生子的事了?」
葉崇光輕輕嘆氣。
也許話題走向有點沉重了,馮曉棠並不想在深夜思考他們的人生大事,轉而問:「你剛才幹嘛去了?」
葉崇光不答反問:「你怎麼看待死亡?」
「?」馮曉棠聚斂秀眉,抱歉她不是哲學系的學生,可能沒有好好研究過這麼深奧的課題。
葉崇光:「你劇本的第一場戲就寫到了死亡,所以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就是在忿忿不平的衝動下偶然間冒出了個新的腦洞罷了。
葉崇光換了個相對婉轉的說法:「或者,你跟我說說這個劇本吧。」
這哪是探討死亡,分明是擺出了促膝長談的架勢。
於是馮曉棠去燒了壺水,她接水時,回頭望了一眼坐在餐桌上靜靜坐著的葉崇光,他整個人看起來寂寞潦倒。
這讓她驀地回想起高三暑假的一天。
她坐在葉崇光開往去倫敦的那輛車的后座,她從後視鏡里暗自偷看著這個好看到令她一見鍾情的男人的一舉一動,與此同時,她在他車裡聞到不合宜時的酒精味和菸草味,於是她降下車窗,眼睛終於從他身上移開片刻,只見窗外白雲低垂,陽光晴朗,但不知為何,開車的男人看起來沉靜到稍顯寂寞。
她告訴自己,如果這個男人很寂寞,她會告訴他一百種消解寂寞的方式,直到讓你忘卻酒精和尼古丁相伴的日子。
她的膽子,真真切切是在那一天開始一點一點變大的,她想主動靠近他的那顆心,在靈魂深處蠢蠢欲動。
很遺憾在這一晚,她從他身上,重新找到了那點點似曾相識的寂寞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