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是到的最早的吧？」馮曉棠問。

  「你也好意思問，就等你了。」

  

  「哈？」暖房的意思是一日三餐都在林睿新居解決嗎？

  馮曉棠迷糊了。

  推開門，林睿還真沒糊弄她，客廳沙發上已經坐了好幾個人，衣著打扮時髦，尤其是女性，自帶叫人眼前一亮的驚艷感。

  聽到動靜，原本還輕聲攀談的各位，紛紛將目光移到了馮曉棠身上。

  馮曉棠沒察覺，不忘問林睿：「需要換鞋嗎？」

  「不用。」

  然後林睿就將馮曉棠領進了屋，向在座各位隆重介紹了她的身份：「這位妹妹就是上次創作出九宮格的業餘畫家，馮曉棠。」

  「哇，居然見到妹妹真人啦！人如其畫，很軟萌，很文藝。」

  「妹妹好有心，我看完九宮格就心動得不得了，第一時間讓我家園丁想辦法去移接來了藍雪花花牆欸！」

  「那你今天真要好好感謝妹妹呢，你站在花牆拍的照片都上了熱搜。」

  「必須必須，我等晚上要敬妹妹一杯酒！」

  馮曉棠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話都接不上，她偷覷了一眼身旁的林睿，心道這人情商竟會這般高。

  起初她以為，他對她的隆重介紹，必然是以「這位妹妹就是葉崇光的女朋友」做為開場白的。

  在她的淺薄認知里，足夠優秀的人才配擁有姓名。

  「愣著幹什麼，去坐啊。」林睿見馮曉棠傻站著，跟個學生一般拘謹，便催促她。

  桌上擺了茶水酒飲類，還有新鮮的水果和零食，應有盡有。

  馮曉棠沒成想自己在一眾陌生朋友之間是頗受歡迎的，那位上熱搜的便是當紅女演員，私下裡不擺架子，還主動給馮曉棠拿了兩顆車厘子。

  「笛笛，你要敬誰酒呀？」一道熟悉的聲線，從樓梯轉角處落下來。

  馮曉棠聞聲望去，入眼即是一雙與她同款的黑色高幫帆布鞋，淺藍色緊身九分牛仔褲，上身是一件oversize的灰色連帽衛衣，一改往日精緻的形象示人。

  原來美女之所以被稱之為美女，就是她脫下高定服、蹬掉Jimmychoo以後，乍一眼仍能虜獲別人驚喜讚許的目光。

  梁筱悠是這樣的存在，談笑風生站在女明星邊上，非旦不遜色，反而更勝一籌，即便她已經收斂光芒，抵不住自身閃耀。

  「就是這位剛來的妹妹呀。」

  笛笛這樣說，實則或許連馮曉棠的名字都沒記住。

  梁筱悠見到馮曉棠，不改玲瓏本色，主動與她問候。

  「曉棠來了呀，剛到嗎？」

  「是呀。」馮曉棠接口，沒話找話反問：「你到很久了嗎？」

  「半小時左右。」梁筱悠笑答，熱情招待：「喜歡喝果茶嗎？」

  「哦，好的，謝謝。」馮曉棠似乎不太在行如何與名流人士們周旋，面對他人的熱情，她更顯得木訥。

  林睿也許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隨意找了個帶她參觀房子的理由，將她帶離了人群中心。

  他們坐電梯上了天台，正中葉崇光所言，那裡有個布置得如夢如幻的花園，明顯是經過精心設計並由專人打理的產物，入目即是花團錦簇的盛美景象。

  花園盡頭的另一邊，真就嵌了個無邊泳池，薄暮晨光下，水光瀲灩。

  別說，還挺有酒店總統套頂層的即視感。

  「這個地方沒有四季，只有春天。」馮曉棠坐在花藤纏繞的鞦韆椅上，有一下沒一下輕輕點著腳尖搖晃，她仿佛天生適合散漫的調子。

  林睿坐在她對面的花壇卡座里，長形木桌上亦擺著精緻的茶點，林睿慢條斯理開始煮起茶來。

  「我能冒昧問個事兒嗎？」林睿邊煮茶邊笑問，手上動作不停，眼皮輕撩，抬眸看了眼馮曉棠。

  「當然。」

  「你知道葉崇光為什麼會突然決定退出新項目嗎？」

  馮曉棠只當林睿會向她旁敲側擊尚早早的事兒，便沒有任何防憊之心，當他的話問出口，她才驚覺，他談的其實是個嚴肅的話題。

  馮曉棠不由正襟危坐。

  這個決定馮曉棠一直以為是葉崇光醉後亂表態說的胡話，那晚吵過之後，兩人便絕口不提，馮曉棠默認了他不會付諸行動。

  「我知道。」馮曉棠不想對著林睿說謊。

  「全球的藥企，至今沒有攻克下有關阿爾茲海默病的難題，這個病沒有特效藥，更別提治癒的方法。」林睿說。

  「葉崇光、梁筱悠和我，在這個領域研究了超過十年。」

  「每一個得到的實驗數據、每一次取得的科研成果以及每一次取得的階段性成功，都是一個個實驗人員、實驗團隊，日以繼夜的付出和努力。」

  「在大型製藥公司，如果中途退出一個重要的項目，尤其是接觸到核心數據的主要負責人，他在短期內不可能再接手相關領域的研發項目。」

  「最重要的是，項目是項目，這裡面並不會摻雜任何的私人情感。」

  一番話，說得馮曉棠無地自容。

  她完全沒有印象，林睿曾做她老闆時，是不是也會褪去了平日裡和善的外衣，轉而換上公事公辦的職業口吻。

  「嘿！我不是在批評和怪責你，你別哭啊！」林睿見馮曉棠垂著頭，一副霜打茄子樣，怎麼看怎麼於心不忍。

  「沒哭啊，我哭什麼。」馮曉棠抬頭，與林睿相互對視。

  她確實沒有落淚，神情落寞罷了。

  「其實我的重點在最後一句話上，相信葉崇光，他對你的感情是專一的，自始而終的專一。」

  馮曉棠抿著唇，輕聲嘆氣：「最近，我和他其實發生了點意外。」

  原本馮曉棠不想提起這些不愉快的經歷，可她還是對林睿提起：「有一天晚上，我跟他大吵一架，他才說會退出這個項目，我當時以為他正在氣頭上說的醉話。因此，我並沒有很當真。」

  「今天，公司董事長和全球執行總裁飛來，就是和葉崇光溝通這件事。陣仗可大了，你卻說沒有很當真！」林睿笑得難以抑制，他們倆真出自於同個星球相同屬性，沒心沒肺到了極點，在他們眼裡，萬物皆是無關痛癢的小事而已。

  早晨出門前，馮曉棠只當葉崇光是平常的加班，他看起來跟普通上班族無異，甚至不關心遲到與否，他不緊不慢重新陪自己下樓又上樓，而且不忘體貼得將她送到了林睿樓下。

  做完這一切，他才安心驅車離開。

  離開前，他們在車裡情難自禁溫存了一時半刻，他沒有表現出零星半點的心事，而馮曉棠還在對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感到意猶未盡。

  葉崇光沒走遠，她就已經期盼著晚上早點再見到他。

  馮曉棠陷入了回憶，同時陷入了自責與後悔，她從來都無意干涉他事業上的發展，但事態無疑正朝著最壞的方向在蔓延。

  她不是不清楚，阿爾茲海默病在他心裡有道過不去的坎。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林睿狀似打了兩下嘴巴，真是自我嘲諷的一把好手，「我可能又要說不該說的話了。」

  馮曉棠沒打算跟他客氣，適時拉回思緒，做了個請的手勢：「您說您說！」

  「剛才看到你和梁筱悠坐在一起時，你並不自在，看起來很沉默很乖，甚至……你不太有自信。」

  馮曉棠無話可說，無從反駁，林睿他字字珠璣，說得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