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自馮曉棠失憶以後，葉崇光向來對她冷冰冰的，更別提對她坦誠地說過動容的話，馮曉棠總是認為，葉崇光將自己藏得很深，深到她察覺和窺探不到一丁點他的小心思。

  

  這番話讓馮曉棠幾乎徹夜難眠，第二天出門買早餐，中途卻被一場雷陣雨困住了腳步。

  早餐鋪子就在小區門口對面街，她匆匆出的門，只帶了個手機，連外套也沒穿，想著快去快回，可誰知突如其來的陣雨讓本就陰冷的天氣雪上加霜，她只走了一半的路只好就近躲在街心花園的亭子裡避雨。

  十二月的風和雨，馮曉棠站在空無一人的觀景亭里瑟瑟發抖，甚至求救無門，因為尚早早天不亮就趕去公司忙新項目去了。

  淒悽慘慘戚戚，馮曉棠本想發條狀態，配完圖文，乍一眼總感覺有賣慘嫌疑。

  馮曉棠只得作罷，假如葉崇光無意刷到，指不定怎麼想呢。

  自昨晚促膝長談後，短時間內，馮曉棠並未想好要如何直面他，她向來是個淺薄的人，吃飽喝足是目前最大的需求，太過複雜深層次的東西，容她往邊上放放。

  馮曉棠漫無目的將近等了半小時，終於等來一個撐著傘向她走來的好心小姐姐，風雨飄搖間她靚麗的衣著穿搭自成一道完美的風景，腕間挎著著適合通勤款的名牌手包。

  馮曉棠定睛一看，這位不就是住在她哥同一樓層的鄰居嘛？

  福星駕到！

  她和尚早早搬進去那晚剛巧正面碰上加班回家的她，相互聊了幾句，尚早早還從行李箱裡翻出一瓶香水當作見面的禮物送給她呢。

  友誼就此結下。

  「遠遠看著就是你呢！來，去哪裡，姐姐帶你過去！」

  「姚姐！太感謝了！我都以為自己要被困在這兒大半天！」馮曉棠想也沒想鑽進了她的傘下，幸虧是大號的長柄傘，躲兩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不在話下。

  「不客氣，順便的事兒。」

  「本來我是想買早點去的，沒想到忽然下起暴雨，我還是回家算了。」馮曉棠泄氣，也不打算麻煩人家來回跑，這個點距離家最近。

  「那成！」

  「姚姐準備上班去了嗎？今天下雨不開車？」

  「這種雨勢路上堵死人，到公司指不定直接吃午飯！還是坐地鐵稍微快點兒。」

  姚姐將馮曉棠送到門廳，兩人默契加上了好友後，她復又轉身奔向雨幕。

  馮曉棠目送她的背影，只差感恩戴德了，這是神馬鄰居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她忍不住將姚姐腦補成自己未來的嫂子了，看來得找機會跟她哥好好說道說道。

  馮曉棠決定晚上做一桌美食招待姚姐，順便探探情報，指不定日後真能促成一樁美好姻緣也說不定。

  可惜，還沒順利吃上早餐，馮曉棠就感到渾身不適，頭重腳輕，骨頭縫裡都隱隱作痛。

  她有經驗，應該是發燒的症狀，一定是方才淋到雨，又吹了大半個小時的冷風，身子骨一時頂不住了。

  馮曉棠從醫藥箱裡翻出溫度計，一測，三十八度五。

  完蛋……

  她吃了一個水煮蛋後，立即服了藥，整個人蔫了吧唧的爬到床上，捂緊被子準備睡個回籠覺養精蓄銳。

  心裡不忘慶幸，虧得沒來得及邀請姚姐晚上到家裡做客，她很大可能性沒有力氣做一桌菜。迷迷糊糊考慮到這一層，她闔上眼睛，昏昏欲睡了過去。

  不知淺眠了多久，生了病總是睡不踏實，眼前浮現出斷斷續續似夢非夢的場景，東一個西一個的，沒頭沒尾像電視劇里的小劇場閃現。

  無一例外，所有跳躍式場景里的主角，全是葉崇光和她。

  「崇光哥哥，你缺什麼呀，我正好路過你公司樓下，我幫你帶哦。」

  「並不缺，多謝。」

  「少騙人，你還缺個女朋友哈哈哈哈哈！」

  「……」

  「那麼，你看我可以嗎？」

  「……」湊合吧。

  「崇光哥哥，這麼晚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出來一起去吃夜宵啊！」

  「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但我有啊哈哈哈！」

  「……」

  「崇光哥哥，你知道想念是種什麼感覺嗎？」

  「……」

  「就好比，我家的狗丟了，可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它了。」

  「……」你家哪來的狗？怎麼感覺你在意有所指。

  那些都是很甜很甜的橋段，真實到觸手可及，就連在夢裡，葉崇光的內心獨白也清晰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馮曉棠被夢驚醒，摸了摸額頭，一腦門的汗。

  她置身在這些場景里無法自拔，醒來發現嘴角上揚，眼角卻布滿淚痕。

  葉崇光的溫柔仿佛如昨，可她一次也記不得了，自她失憶後，他的溫柔早已不再，留給她的無非只是些許不痛不癢的關懷，似例行公事一般，眼裡的愛意清淺又淡薄，如霧如煙。

  馮曉棠沒料到自己其實已經沉沉睡了四個鐘頭，手機上有許許多多的未接來電，她方才想起，自己上午訂過生鮮。

  果然，快遞小哥留了簡訊給她，說怎麼也聯繫不上她，按門鈴無人回應，將菜放在門口了。

  這樓層一共只有兩戶業主，就是他哥和姚姐，所以大可放心。

  馮曉棠嗓子眼乾得冒煙，起身先去燒了壺熱水，重新量過體溫，不降反增，三十八度七，看來去醫院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容不得她抱有僥倖心理。

  先要把菜拿進屋放冰箱儲存，換身保暖的衣服，帶好傘具，網上約個車。

  馮曉棠把一系列的事情大致在腦海里過一遍，正走到門邊，連打了兩個噴嚏。

  唉，鼻涕都流出來了。

  不管它，先拿了菜再擦吧，反正四下無人，她再狼狽也無所謂。

  But！！！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葉崇光會大賴賴站在門外，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樣，儘管手裡舉著手機正在說著英文通話。

  馮曉棠第一反應就是，菜我不要了，門我得關上！

  她腦海中循環響起了一陣「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的bgm……

  奈何，葉崇光偏偏精準地預判了她的預判，閒適地伸出一隻手抵住了門框，不費吹灰之力就贏了馮曉棠。

  好一個登堂入室！

  馮曉棠氣得不輕，轉身就走。

  葉崇光替她把訂的生鮮拿到廚房，又對著電話那頭簡短交待了幾句便掛機。

  很好，姑娘把房門給鎖得死死的，請他吃閉門羹這種事倒是新鮮，擱以前那是難以想像的。

  葉崇光輕扣門板，馮曉棠隔著一扇門對他說：「換衣服呢。」實際趕緊第一時間擦去了給自己加戲的鼻涕。

  葉崇光暫時鬆了口氣，去客廳等她。

  他四下掃了一圈，兩天光景，屋內已經亂得很有一套章法。

  光沙發上就扔了好幾件外套、拆封過的零食、平板電腦、Kindle、劇本、書籍、撲克牌……

  別提茶几，簡直沒眼看。

  馮如至向來是個愛乾淨整潔的人，一貫堅持斷舍離的原則，家裡最多的便是原版專業書籍，除此以外，入眼的只會出現必需的生活用品。

  葉崇光無法預測，假如馮如至回了家看到此情此景，會不會動了和馮曉棠斷絕兄妹關係的念頭。

  基於此，葉崇光更堅定了要把她接回家的念頭。

  馮曉棠換完衣服出門，手中拿著外套和包包，葉崇光抬眸看她，剛就發現她整個人的狀態不太對勁，臉頰緋紅，目光倦懶，以為是剛睡醒的模樣。

  待她走近自己，才意識到她是生病了。

  「是哪裡不舒服嗎？」葉崇光問著，手背已經貼向了她的額頭。

  「發燒到三十八度七。」馮曉棠自報家門。

  「吃過退燒藥了？」

  「嗯，五個小時前吃的。」

  「要去醫院檢查下。」

  葉崇光看她彎腰換鞋時，發現鞋子是濕的，便問：「今天是不是出門淋到雨了？」

  「沒，撐了傘的。」馮曉棠不想說實話，亦不想說謊，算是折中回答了他的問題。

  馮曉棠沒帶幾件衣物過來，鞋子也就這麼一雙，葉崇光瞭然，就說：「我車子的後備箱裡有你的鞋子，你直接穿拖鞋下樓就好。」

  「哦。」

  下了樓，葉崇光把車開到門廳口，馮曉棠走下幾步台階就能抬腿跨上車，可葉崇光非要替她打了傘才允許她出門，出門前還給她換上了鞋子，一雙很受時下年輕人推崇的籃球鞋。

  葉崇光一手替她撐傘，一手拎著她換下的拖鞋，這樣子倒是像極了一個體恤妻子的好老公的形象。

  馮曉棠不免多看了他幾眼，他察覺後，回看她，想幫她理一理耳邊微微凌亂的碎發，但沒有空的手了，這才繞到另一邊收了傘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