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份迷戀（五）

  不等他回答，簡為心母親就不留情面的繼續道：「不要和我說你們的感情有多麼堅不可摧，我看得出來，她愛你比你愛她要來得多。」

  「阿姨……」

  「我不想扮演惡人，可我只是希望你心裡有個數。日後走出校園，你能給她什麼呢？現在你風華正茂，圍繞在你身邊的女孩子會讓你覺得你無所不能。但社會很現實，除了撒嬌，你根本沒辦法自力更生，更別提照顧為心了。」接著，她一語擊潰謝嘉讓最後的自尊底線，「你忍心讓她和你一起面對迷茫又沒有目標的未來嗎？」

  謝嘉讓啞口無言，如果只是「您放心，我一定會愛護她一輩子」這種空話，他自然會說。然而那有什麼意義？就如同簡為心母親說的那樣，他給不了簡為心現在的生活。

  與他而言，她才是不可能的。

  在回去的路上，簡為心看到謝嘉讓狀態不好，擔心地問：「是不是我媽和你說什麼了？」

  謝嘉讓笑笑，攬著她的肩膀搖頭，「別亂想，你媽什麼都沒說。」

  「那你是在乎Jansen的事嗎？」她趕忙解釋說，「Jansen是我媽生意夥伴的兒子，我和Jansen之間並沒什麼。」

  

  謝嘉讓吻了吻她的臉頰，「我只是有點害怕而已。」

  「害怕？」

  他望著她的眼睛，悵然所失道，「害怕你會離開我。」

  她愣了愣，隨後幸福地微笑，「我不會的，我一輩子都會和你在一起。」

  真的，有她這句，他已經足夠滿足。

  然而她偏偏食言了，在她和他說分手的那天。

  沒錯，三個星期後，簡為心向謝嘉讓提出了分手，原因是撞見了十分狗血又戲劇性的一幕。

  那天的簡為心拿到了一筆獎學金，正興致沖沖地趕往謝嘉讓的公寓打算和他分享喜悅，沒想到打開門的卻是一個陌生女子的臉孔。

  「你是誰？」那女子狐疑地打量著簡為心，試探性地問：「不會是謝瑩吧？」

  簡為心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忽然間，她聽到謝嘉讓在裡屋喊著：「是送外賣的來了嗎？」

  那女子回頭喊著：「一個女人，好像來找你的……」等她再次回頭時，站在門前的簡為心已經不見了。

  當天夜裡，簡為心魂不守舍地走在橋上。都市中燈火輝煌，萬家歡樂，她卻心灰如死。手機鈴聲響了不下十幾遍，好幾條簡訊傳來，她打開看到謝嘉讓寫著：為心，你剛剛有來過嗎？

  她索性將手機關掉，又嫌棄不解恨，揚起手把電話扔下了大橋。

  不怪他，怪不起他。

  是她自己放鬆了戒備，她本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怪自己對他投入了全部真心。

  所以她才會在徹夜無眠的隔日找到謝嘉讓，對他說：「我要分手。」

  謝嘉讓仿佛沒有驚訝，只沉默了幾分鐘，然後點頭回答她：「好。」

  簡為心怔住了。

  謝嘉讓還是那副大男孩的青澀笑容，甚至是有些自責地說：「耽誤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啊。」

  「你知道麼？」簡為心顫抖著音調，「你對我說過的最多的話，就是『不好意思』。」

  是嗎。謝嘉讓低下頭，失落地又道，不好意思……

  ——————

  那之後過去了一年又三個月，簡為心和謝嘉讓沒有再聯繫。

  直到簡為心隨母親回國，她收到了程美晨的婚貼。金色請柬上，新郎竟然是張恆。

  婚禮當天，張恆在台上感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苦心追求程美晨五年之久終於修成正果。台下哭倒了一群同窗好友，大家不僅是因一對新人感動，也懷念起曾經年少的學生時代。

  簡為心也微微紅了眼眶，當程美晨和張恆敬酒敬到她這裡時，張恆笑嘻嘻地說著：「為心啊，當年我不懂事，你別見怪，要怪就怪謝嘉讓那混球去。」

  提及謝嘉讓，簡為心面色微變，程美晨也抱怨起來，「就是，你說那人，婚禮請柬都發給他了，說什麼也不來，跑去西藏做支教，搞不懂他在想什麼！為心，你可要好好管教他！」

  看來大家並不知道她和謝嘉讓已經分手的事情，以至於張恆道出：「不過老佟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他今天沒在，為心我可得好好告訴你，他當初和我們家茜茜談戀愛，完全就是為了接近你。」

  簡為心皺起眉。

  程美晨哈哈笑道：「可不是嘛，我還記得他在校醫院裡問我能不能幫他追為心，我那時還小，也迷戀過他，說只要他做我男朋友，我就幫他這個忙，他還真答應了。」

  張恆也說，「打網球看電影都要拽著為心，一般人談戀愛會拉著電燈泡嗎？他就是不好意思開口，還總在寢室里和我說為心這種女孩世間少有了。好心替人還玫瑰花，好心送人去校醫院，太善良了，是個好女孩。」

  簡為心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心也突突跳起來，張恆又說，「別看老佟好像很花心，實際特別專情。以前他有個初戀女友叫謝瑩，一直到高中畢業還對人家念念不忘。對了為心，你見過他妹了沒？去年聖誕節前，他妹去法國看你們，他想把他妹介紹給你呢。」

  簡為心終於捂住嘴，淚水滑落。

  她究竟做了怎樣的傻事，她為什麼那樣不信任他，她想起那個陌生女子的臉，竟真的是與他有幾分相似的。

  她也知道她母親對他的偏見，她回想起他當初那般輕易地同意分手，或許也是考慮到了未來。

  而她那樣決絕地離開他，一定傷了他的心。

  她明明深愛他，卻因為害怕被拋棄，而首先放開他的手。

  簡直愚蠢，是天下最愚蠢的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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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也就是現在的這一刻。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在他身處的西藏，她看著他翻身躍馬而下，表情複雜的走向她，開口卻是啞了嗓子，「好久不見。」

  她不知所措地遲疑了半晌，終究鼓足勇氣道，「我……我是來和你道歉的。」

  為什麼？

  我當初誤會你了。

  哦，你說分手的事情？

  我那天去找你，開門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你以為我背叛你了？

  簡為心無言以對，只好用力點頭。

  謝嘉讓微微嘆口氣，指了指剛剛騎馬走開的女子的背影，問她：「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和她之間也有一腿？」

  簡為心依然無言以對，再度用力點頭。

  看吧，你從來都不信任我。

  那是因為——簡為心脫口而出多年埋在心底的話，因為你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啊！

  你那麼得天獨厚，你不可能會愛我，你不可能會一直在我身邊，我害怕！所以……我是怕你離開我……

  謝嘉讓看著她，長久的沉默過去，他也坦言道，「你媽媽曾要我離開你，但是我沒有聽從。只有在你提出和我分手的那天，我才選擇離開你。不是為別的，而是我對你最後的愛惜，就是放開你的手，做任何讓你感到快樂的事。」

  簡為心這一次卻是用力地搖頭，「我不想和你分開。是我太膽小，是我不夠堅強，我向你認錯。」

  「你是想讓我原諒你？」謝嘉讓斷言道，「不可能的。」

  簡為心失神地抬起頭。

  卻見到謝嘉讓朝她張開手臂，釋然地微笑說，「因為，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如此一句，使得她破涕為笑。

  腳下的積雪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簡為心幾乎是奮力地跑上前去，撲進了謝嘉讓的懷抱。

  由於用力過猛，謝嘉讓腳底不穩，兩個人一同摔倒在地上。周圍的小孩子們嘻嘻哈哈笑作一團，嘲笑佟老師羞羞羞。

  謝嘉讓佯裝生氣的樣子更加可笑，簡為心緊緊地抱住他不肯撒手，馬兒在一旁嘶鳴，霞光從地平線上鋪蓋而來，沖淡了世間塵埃與孤獨。

  春去冬來，茶花盛開，這是一場有關她的不可能，與他的太普通的故事。

  索性他不是千堆雪，她也不是長街，即便日出到來，他們的相守也永不會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