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乖不乖(完)
2024-05-31 14:16:15
作者: 相茶
許肆打量她兩眼,語氣很淡,「喻小姐很喜歡玩這種把戲嗎?」
喻溫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低著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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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丫鬟打扮,略顯粗糙的裙裳勾勒出姣好身形,頭上的珠釵也很劣質。
許肆看著,覺得更煩了。
「說話。」
喻溫忍不住頂嘴:「民女未曾招惹殿下。」
幹嘛對她這麼大的火氣。
許肆語氣涼涼:「你作這樣打扮,是想偷偷溜出去?」
喻溫有點惱:「沒有,我只是想看看熱鬧。」
許肆不信:「宴會有什麼熱鬧可看。」
喻溫抿唇:「可我沒見過。」
這裡民風開放,男女可同席飲酒,喻溫卻是一次宴會都沒參加過。
許肆沉默。
喻溫不願意理他,轉身要走,手腕卻被攥住。
她聽見許肆的聲音,帶點不易察覺的小彆扭。
「想出去嗎?」
喻溫怔然,卻下意識點頭。
許肆說:「那就跟緊我。」
——
龔修之在天璣閣擺了個局,觥籌交錯,好不快活,冷不丁瞧見許肆過來,整個人都清醒了。
「你怎麼來這兒了?」
許肆懶得搭理他,視線掃過樓下的舞女們,有點不耐煩,但瞧見喻溫好奇張望的模樣,又勉強忍下了。
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朝喻溫抬抬下巴,「有意思?」
喻溫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第一次見這些場景,眼睛亮著,誠實點頭,「嗯。」
許肆多看她兩眼,自顧自地倒了杯酒。
「那你看吧。」
他得好好想想,自己為什麼一時腦熱把人家養在閨閣里的嬌小姐拐出來。
得了他這句話,喻溫彎彎唇,當真跑到樓下去看,這裡來的人都是些達官顯貴,舞女們相貌出色,氣質也不一般,陡然見到個姑娘,都有些吃驚。
「姑娘是跟誰來的?」
喻溫看向說話的人,是個穿紅裙的年輕女子,衣裳很好看,一看就是京城的新款,她見喻嫣穿過類似的。
她抿抿唇,沒出聲。
玉婭也不生氣,溫柔地引著喻溫落座,「姑娘想吃點心嗎?」
喻溫仰臉看她,聲音很小,「我想吃荔枝糕,」
她有些不好意思:「這裡有嗎?」
玉婭愣了一下,被少女那雙含情目瞧著,心都要化了。
她笑道:「有的,當然有。」
許肆自顧自地灌完酒,自己覺得冷靜一點了,轉頭一瞧,喻溫不見了。
他蹙眉,到樓下去找,站在樓梯上,遠遠就瞧見少女被一群舞女圍著,有說有笑地吃點心,她話少,但很愛聽別人講話,一雙杏眼清亮動人。
許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那股酒都壓不下去的躁突然就消停了。
少年倚著樓梯扶手,緋色長袍艷麗逼人,他眉尖一挑,語調懶散,隱約含笑。
「沒見識。」
喻家是怎麼養她的,竟把人苛待成這樣。
喻溫咽下點心,一仰臉就看見朝自己走來的少年,杏眼水盈盈的。
周圍舞女起身行禮,身姿窈窕,玉婭臉上帶笑,「殿下從哪裡拐來的小美人?乖巧極了。」
許肆手裡拋著塊玉佩,懶懶抬起眸子,問喻溫,「開心了?」
喻溫重重點頭,眼睛亮得不可思議。
許肆微微頷首:「起來,帶你去別處玩。」
喻溫趕緊站起來,期待又緊張,「還要去別的地方嗎?」
許肆不答,折身往外走,喻溫就提著裙擺跟著,剛開始那點模糊的懼怕早就不見了。
玉婭失笑:「原來我們竟是被拿來給姑娘消遣用的。」
天璣閣是許肆一手建的,可不只是供飲酒作樂的地方。
許肆帶喻溫去了信紡齋,滿目的琳琅錦繡,喻溫臉有些紅,眼巴巴地看著這些漂亮極了的裙裳。
許肆看著她這模樣,忍不住輕嘶了聲。
這姑娘,怕是拿件裙子都能給拐跑了。
他隨便一坐,扶著喻溫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
「挑喜歡的。」
喻溫怔愣,隨後搖頭,「我不要。」
許肆挑眉。
喻溫小聲說:「我帶不回去的。」
她只看一看就滿足了。
許肆「嘖」了聲,「去挑,買完了先放我那裡。」
喻溫還是沒動,懵懂疑惑地看著他,「殿下?」
他對自己未免太好了些。
許肆面無表情:「看你可憐不行嗎?」
喻溫一點都不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殿下見笑了。」
她杏眼水亮:「我真的可以挑嗎?」
許肆避開她的眸子,淡淡點頭,「嗯。」
這一趟出來,喻溫收穫頗多,許肆對她太好,衣裳首飾買了一堆,都叫人送去了太子府。
左右東西喻溫也沒拿,她想著自己不算是占便宜,心情一直很好。
不過那隻傲氣的白貓仍然不理她。
屋裡燃著燭,喻溫蹲在地上,跟床下的墨綠貓瞳對視,無奈極了。
「你在躲我嗎?」
真奇怪,來了又躲著她。
貓咪不吱聲,爪子下還墊著一塊手帕,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
許肆覺得自己真的很奇怪,他從沒對別人這麼好過,也從沒這麼彆扭過。
一定是這姑娘過得太可憐,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他果然是個善良的妖。
善良的許肆在處理完一波反賊之後受了傷,泡在池子裡提不起精神。
龔修之腳步匆匆:「還有心思泡澡?你心上人都要跑了。」
許肆腦袋懵然一瞬:「我什麼時候有心上人了?」
龔修之吸一口涼氣:「真是沒開竅啊。」
他三兩句把話說完:「我說的是喻溫,我聽說喻家大夫人已經給她找好婆家了。」
「嘩啦——」
許肆眼前黑了一下,扶著池子邊緣,周身盪開陣陣血色。
「哪家?」
「京城傅家的表親,商戶之家,聽說那人相貌醜陋,已有八房小妾。」
喻家大夫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想把喻溫往火坑裡推。
喻溫聽完了采青的話,眸色淺淺,沒什麼情緒波動。
早就料到的事,現在鬱鬱寡歡又有什麼用呢。
夜裡,哭累了的采青睡得很沉,喻溫輾轉反側,翻身的時候看見床邊一抹黑影,動作猛然僵住,聲線繃直。
「誰?!」
許肆垂著眸,眉眼冷戾,「喻溫,」
他說:「你要嫁人了?」
喻溫聽到他的聲音,竟有一種委屈到想流淚的衝動,她不敢出聲,怕真的在他面前哭出來。
許肆在她房裡站了很久,就只問了這個問題,沒等到喻溫回應,他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
喻溫只是走神的工夫,再抬頭,他就已經走了。
她有些後悔,攥緊了被角。
以後,再不會見面了吧。
許肆接近凌晨才回,帶了一身的傷,不是刀劍傷,是天道對他使用妖力的懲罰,細細的傷口落在白皙皮肉上,觸目驚心。
他兜兜轉轉,又回了喻溫這裡,舔掉唇角的血漬,仰臉望天。
「不想嫁就不嫁,」
仍然是懶散的語調,低低啞啞。
「我護著你唄。」
喻溫一覺醒來,發現臉上緊繃繃的,才意識到自己是哭了。
她擁著被子想坐起來,卻感覺到小腹上沉甸甸的重量,探頭一看,一團雪白的毛絨正酣睡著。
喻溫先是驚喜,注意到貓咪身上隱約的血跡上又是吃驚和心疼。
她想,這貓沒有主人,在外面肯定容易受欺負,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得給它找個合適的人家才行。
貓咪一連在喻溫這裡待了五天,整日裡睡著養傷,還是不讓喻溫摸,但晚上總會趴到她身上睡覺。
是個渣貓。
喻溫開始給這隻渣貓找主人,她親自畫了貓咪的小像,畫像一傳出去,京城裡喜歡貓的閨秀都蠢蠢欲動。
有季姝的幫忙,那些閨秀的消息都遞到了喻溫這裡,這個承諾只此一貓,那個承諾魚肉管夠,喻溫看得眼花,又總是能挑出不合適的地方。
她把書信放下,嘆氣,「再挑一段時間吧。」
采青過來把書信收拾好,整理成一摞放進抽屜里,許肆來的時候正好瞧見這些,尾巴翹了翹。
怎麼這麼多信,誰給她寫的信?
貓咪輕巧地躍上去,在采青阻止之前扒拉出了一封信,快速看過。
女子的字跡,承諾金玉綢緞,要從喻溫這裡求一隻貓。
許肆整隻貓都炸了。
喻溫這裡除了他還有第二隻貓嗎?
沒有,她就是不想要他了,要把他送人!
當天晚上,喻溫連貓咪的影子都沒見著,想著自己想給它找主人的念頭實在可笑,這貓來去自由,哪是甘心被人養在家裡的。
是她想岔了。
婚期臨近,喻溫院子裡靜悄悄的,卻陡然聽到了傅家跟她結親的人夜裡溺死的消息。
聽說溺死好幾天了,現在屍體才被打撈出來,有人傳她克父克母,又克夫。
喻溫茫然,知道這一出之後肯定沒有人家願意要她,但她是高興的,她寧願一輩子都不嫁人。
知道這個消息沒多久,喻嫣就過來了,她們其實不怎麼見面,乍看到這個嬌媚明艷的姑娘,喻溫還有點陌生感。
喻嫣恨恨看她:「你什麼時候勾搭上太子殿下的?!」
喻溫皺眉:「你學的規矩呢?這樣的話你也能說?」
喻嫣是氣糊塗了,偏生有人給她撐腰。
「你別得意!」
她咬牙:「我倒要看看,太子殿下對你的興趣能持續多久。」
說完,喻家大夫人的貼身婢女過來稟告,說是太子殿下要見喻溫。
喻溫怔然片刻:「我身體不舒服,怕病體衝撞殿下,不便見人。」
喻嫣覺得她這是在拿喬,冷哼一聲就走。
人都走了,采青才小心地問道,「小姐為什麼不見殿下?」
如果能得太子抬愛,她家小姐也算是苦去甘來了。
喻溫搖頭,聲音悶悶的。
「不想見。」
見他做什麼呢?就像喻嫣說的那樣,他對自己的興趣能持續多久?
她攏了攏裙擺,聲音很輕,「我能去哪兒呢。」
名聲一壞,沒有人家願意娶她,喻家也不會養個老姑娘,她接下來能去哪裡呢。
喻溫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以後該怎麼過日子上,沒有想到許肆竟然會主動找來。
她坐在床上,怔然地看著一身緋衣的少年朝自己走來,咬著唇不說話。
這人做事不守規矩,或許就是這樣的性子,也或許是因為她不值得什麼規矩。
喻溫想,她應該硬氣一點,請這位太子殿下圓潤的離開,反正她沒什麼可失去的了,大不了一死了之,還省事呢。
「喻溫,」
她看見許肆單膝跪下,靠著床邊看她,眸子清亮穠麗,漂亮地不像話。
許肆見她一直不說話,也不願意見自己,眼睫一耷,委屈極了,嗓音都帶些軟乎的意味。
「我聽話,」
他抬手環住喻溫腰肢,臉頰輕輕蹭了蹭,怕她受驚嚇,聲音放得很輕。
「你別不要我。」
喻溫腦袋宕機,聽不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
許肆抿著唇,默默把尾巴撈出來塞她手裡。
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兒,說不忐忑是不可能的,怕她驚,怕她厭,怕她棄之敝履。
可怕來怕去,人家不還是討厭他了嗎?索性破罐子破摔,求個了結。
許肆垂著眸子,這樣的姿態顯得他柔軟乖巧,異於常人的模樣倒真像個山間精魅。
喻溫僵硬地攥著手裡的尾巴,有些接受不能。
「你是——」
許肆悶聲:「嗯。」
喻溫啞然。
半晌,她才問出口,「你不是太子嗎?」
一國太子,未來的國君,怎麼能是妖呢。
許肆簡短地解釋:「我不是,我只是借了這個身份來報恩。」
喻溫又不出聲了。
——
第二天,喻溫在院子裡發呆,就看見喻嫣憤怒地推門進來,「太子殿下邀你春遊。」
喻溫:「……」
知道許肆是貓,是妖怪之後,她心裡真是十分複雜,想自己緩緩吧,他還不給這個機會,想著法子見她。
「哦。」
她連衣服也不換,帶上采青,「那走吧。」
喻嫣恨恨地盯著她。
這次春遊人數不多,多半都是許肆過了眼的,所以喻溫見到季姝的時候又驚又喜。
小姐妹之間聊了兩句,季姝偷偷看一眼綴在兩人身後,無聲散發幽怨氣息的人,推一把喻溫。
「你不喜歡他?」
喻溫臉紅:「你不要問這個。」
季姝嘿嘿笑:「我看太子殿下挺好的。」
喻溫不說話。
季姝頗有眼力見兒,也盼著喻溫好,沒過多久就找了個藉口跑走,留喻溫一個人。
許肆三兩步追上來,想說些什麼,又不知怎麼開口,半晌憋出一句,「你餓了嗎?」
喻溫搖頭。
許肆又問了幾句,喻溫也給回應,就是不開口,很疏遠的樣子。
他便繃直了唇角,臉色一冷,眉眼的冷戾更重,讓人避之不及。
可一開口,那點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別不理我,」
少年喪頭喪腦,模樣失落又難過,還很無措。
「你這樣,我不知道怎麼哄你。」
喻溫強撐的冷靜陡然坍塌,忍不住提醒他,「你是太子。」
只有別人哄著他的份兒。
許肆自暴自棄:「我不是,我是妖——」
喻溫驚慌之中捂住他的嘴,止了未出口的話。
「不能說!」
她驚惱極了:「你真是、真是——」
許肆突然親了下她掌心。
喻溫觸電般撤開手,滿臉的不可思議。
許肆想一本正經地解釋兩句,可看著少女羞紅的臉,沒忍住低笑了聲,頗為愉悅。
他眨眨眼:「我不是故意的。」
喻溫瞪他,這話要是真的才有鬼。
許肆低嘆一聲,屈指蹭蹭她發燙的臉頰,聲音又啞又沉。
「東宮沒有女眷,只有給你買的衣裳首飾,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喻溫仰臉看著他,本想說些什麼,眼睛一眨,眼淚卻掉了下來。
許肆慌忙地伸手去接,心疼壞了。
「我不逼你,你哭什麼?」
他承諾道:「東宮比喻家好太多,你當了太子妃,能穿最漂亮的衣裳,戴最華貴的首飾,想去哪兒玩都不會有人攔你,」
少年眨眨眼,貓瞳里漾開淺淺笑意。
「還有最好看的貓咪給你摸,最尊貴的太子給你親,怎麼樣?」
喻溫聽了這些,眼淚卻不止。
她問:「你喜歡我嗎?」
許肆喉結滾動,從喉嚨里悶出一個「嗯。」
喻溫執著地盯他。
許肆無可奈何,扯了袖子給她擦眼淚,坦坦蕩蕩地應一聲,「嗯,喜歡你,只喜歡你。」
喻溫破涕而笑,杏眼水盈盈的,微微泛紅,她撥開許肆在自己臉上亂蹭的手,點頭。
「我知道了。」
許肆「嗯?」一聲,挑起眉頭。
「那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喻溫揉揉眼睛,因為哭過,聲音還有點啞。
「答應。」
許肆沉默良久:「真答應,不騙我?」
喻溫瞅他:「我不敢騙你。」
許肆就笑了,勾勾她臉頰肉。
「嗯,你是不敢。」
他說:「那我過兩日去喻家提親,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給你添進彩禮。」
喻溫搖頭,又抓住他手腕,認真地看他,「我很好妒的,所以你不能有別人。」
許肆勾勾唇:「巧了,我也是。」
——
東宮比喻溫想得還要空蕩,別說女眷了,就是連近侍都沒有幾個。
喻溫嫁過來後,許肆給這府上添了些人,畢竟他可以不用人伺候,但嬌小姐可不行。
他不拘著喻溫,時常會抽出時間陪她去外面走走,後來玩開了,喻溫膽子也大了,自己也敢出去亂跑。
侍從過來稟告,觀察著主子的臉色。
「殿下,太子妃又跑出去了,只帶了采青。」
許肆揉揉眉心,一下就氣笑了。
他在這裡操勞不休,想快點忙完陪她,這姑娘倒好,沒心沒肺地自己溜出去玩。
她被喻家苛待,悶了太久,外面對她的吸引力是巨大的,許肆都時常擔心她玩瘋了不回家。
這麼一想,許肆擱下筆,也不打算看完這最後幾本摺子了。
他找到喻溫的時候,這姑娘正在河邊放燈籠,素白的一張臉,盈盈笑意。
被嬌養了許久,她比之前健康許多,愛笑,杏眼一彎,滿目星河,讓許肆看得心裡熨帖。
他站著看了會兒,喻溫瞧見他,高興地招了招手。
許肆本是來興師問罪的,結果這會兒也只是給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好笑道,「玩得這麼高興?」
喻溫笑著點頭,給他指河面上飄著的那盞紙燈籠。
「我許了願。」
她眼睛極亮,略有些羞澀地抿了抿唇。
「許我們長長久久。」
許肆輕笑了聲:「這麼喜歡我?」
喻溫不言語,只是安靜看他,眼裡盈著笑。
許肆把人牽住,轉身的時候輕輕一揮袖,河面上的燈籠被風吹至兩岸,唯獨喻溫那盞,安穩地飄遠。
「會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