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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寨夫君做不做①

2024-05-31 14:16:06 作者: 相茶

  「政委!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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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斌攏著大衣從屋裡出來,因為熬了一宿,臉色不大好看。

  「怎麼了?」

  來報信的小兵滿頭大汗,累得直喘氣。

  「許肆、許肆被雁山的土匪頭子逮走了!」

  文斌一愣:「開什麼玩笑,哪個土匪頭子能逮住他?」

  何桂平抹一把臉上的汗,連連擺手。

  「別提了,是他自己主動被捉的,我們二隊原本聽您的安排在觀察地形來著,這傢伙自己偷偷溜走,被土匪頭子逮了個正著,一點反抗都沒有。」

  文斌追問:「他的槍呢?」

  何桂平:「扔了,被逮住之前就扔給我們了,擺明了不讓我們去救。」

  他們來這裡是為後面的部隊開路的,因為雁山這裡一向是土匪安營紮寨的老窩,他們必須先安撫好這些土匪,免得出問題。

  關鍵就在於這些土匪一點文化都沒有,講道理根本講不通,又不能硬打,十分難搞。

  文斌頭疼,低罵一聲。

  「混小子!」

  就會亂來。

  雁山是個守易攻難的好地方,古時候還是個重要的戰略基地,山勢陡峭,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成了一眾土匪聚集的地方。

  剛開始,這裡的人不叫匪,叫義軍,後來「逼上梁山」的人多了,魚龍混雜,一輩傳一輩,就成了不入流的匪,但這匪講究個「義」字,做的是劫富濟貧的事兒,也算是自成一派。

  雁山深處藏著個土匪寨——金烏寨,聚了一堆南蠻子,依著山勢建樓安屋,已經連住了幾代人,壯年男人當匪,家裡都留著幾個老小家眷。

  許肆是在土匪嶺被捉住的,他自願的,為的就是能探進土匪老宅,摸清情況。

  上面派來的那個政委瞻前顧後,實在是優柔寡斷,許肆是從軍校畢業的,早些年也是資本家的小少爺,什麼都會一點,就是學不會聽話。

  所以這事他也沒跟誰商量過,看準時機就過來了。

  逮他回來的是土匪頭子——大當家喻大洪,一身的匪氣,長得凶神惡煞。

  一行人剛進寨子,就有十幾歲的男孩子湊過來,好奇地盯著許肆瞧。

  「大當家,這是誰啊?」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的,胡亂猜著,有一道聲音格外清亮明顯。

  「這是給我們姐姐搶來的壓寨夫君嗎?!」

  許肆臉色一寒,整個人都不好了。

  喻大洪哄走幾個搗亂的,轉過頭來打量許肆,若有所思。

  面前這個年輕人生了張比女人還精緻幾分的臉,漂亮又清矜,穿著黑色襯衫和長褲,哪怕被擄到這裡都挺直著脊背,一看就是個有點能耐的。

  就這麼個有點能耐的人,卻乖乖被他們逮住了,一點反抗都沒有。

  喻大洪摸不准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說是部隊的兵吧,他一身細皮嫩肉的,還傲得不行,哪個部隊能帶出這樣的兵?

  他估摸著這是山下哪個留學回來的小少爺,可能還讀過軍校,有文化有本事,這種人跟他們土匪是混不到一塊去的,相看兩不厭,長得再好也不行。

  這麼想著,喻大洪哼了聲。

  「你可配不上我家閨女。」

  許肆冷著眼,一臉的不耐。

  誰稀罕。

  許肆被關進了小柴房,是真柴房,到處都是乾燥的枯枝敗葉,還有寨里人留著過冬用的黑炭,他嫌棄地不行,乾脆找了個乾淨點的牆面靠著,盤算起怎麼從這裡出去。

  大當家這次帶人下山其實是為了探探山下的情況,他一早就知道山下來了部隊,但是一兵一個樣,他得看看這個部隊是什麼做派。

  二當家從屋裡出來,嗓門賊大。

  「大當家,跟那些兵交火了沒有?」

  喻大洪搖頭:「沒人出來,估計是不想跟咱硬碰硬。」

  二當家走過來:「那是好事,咱也不想動刀動槍的。」

  他摸了兩把剪得短短的頭髮,嗓音粗獷。

  「我聽說你逮回來一個小子,什麼情況?」

  他賊笑兩聲:「給咱閨女的壓寨夫君啊?」

  喻大洪聽不得這話,一甩袖子。

  「屁話,我閨女還小呢,要啥壓寨夫君。」

  說著,他進了院子,「去看我閨女去,」還沒進門,他就站在門口拖長聲音喊,「溫溫!爹回來了!」

  沒一會兒,房門被推開,喻溫站在門口,穿著漂亮的小洋裙,笑著喊他,「爹,」

  喻大洪美滋滋的應:「哎!這裙子還是你穿著好看,我看山下那些小姐們都沒你好看。」

  喻溫牽牽裙擺,好笑道,「爹別費心了,我穿什麼都行。」

  喻大洪連連擺手:「那可不行,咱閨女就得穿得漂漂亮亮的。」

  喻溫給他端了杯熱茶,輕聲問,「爹,我聽說你帶了個人回來。」

  想起這事,她有點憂心,怕她爹捉了什麼無辜的人回來,這年頭不太平,誰活著都不容易。

  喻大洪說事不避諱她,但他想起那個混小子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就不大願意讓喻溫知道這事。

  「沒什麼,爹得把人關兩天,還有點事沒弄明白呢。」

  喻溫問:「你把那人關哪兒了?」

  喻大洪喝了口熱茶:「柴房啊,就那地空著。」

  他又不是回回都逮人回來,哪有那麼多地方空著。

  喻溫皺了皺眉:「我能去見見那人嗎?」

  她爹不是胡作非為的歹人,既然把人逮回來,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喻溫想去看看,萬一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呢。

  喻大洪反應卻很大,茶杯猛地磕在桌面上。

  「不行不行!」

  怕閨女還追問,喻大洪連忙攏了攏衣服,急著要走。

  「你可不准去啊,這事你不能摻和。」

  他越這麼說,喻溫就越擔心。

  夜裡,柴房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原本就破舊不堪的窗戶被直接踹開了,一條長腿踩上低矮的窗台,接著,整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漆黑的夜裡,一豆燭光就立在院子裡,許肆動作一頓,一條腿盪下去,跟托著蠟燭的喻溫大眼瞪小眼。

  還是喻溫先反應過來,立馬後退兩步,似乎是想喊,許肆精神一凜,猛地跳下來捂住她嘴。

  「別叫!」

  他剛從窗戶上跳出來,手上都是土,這麼一捂,險些讓喻溫窒息,她憋得臉都紅了,連忙點頭。

  許肆便警惕著,鬆了手。

  他一鬆手,喻溫就低頭咳嗽起來,捏著乾淨的袖口擦嘴,只覺得吃了一嘴土,欲哭無淚。

  這究竟是什麼人啊。

  她被嗆得難受,又愛乾淨,把嘴唇擦的通紅還不停手,許肆一直在打量她,借著那點昏黃的燭光。

  女孩年紀不大,穿著精緻時髦的小洋裙,眉眼秀致,唇瓣紅艷艷的。

  他有點不自在地把視線偏過去,又捏著耳骨轉回來,挑挑眉。

  「你也是被那土匪擄回來的?」

  她模樣好,一看就是家裡嬌養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地主小姐被搶了。

  喻溫睜大眼,不知道該怎麼回。

  她有點怕他,不敢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早知道就聽爹的話,不過來了,她有點沮喪地想。

  她一副受驚的模樣,落在許肆眼裡就是默認了,於是點點頭,自顧自地扯了她一把,又回了剛逃出來的小柴房。

  門口掛著鎖,許肆一隻腳已經邁上了窗台,突然聽到身後有鑰匙聲。

  他眼前出現一隻白嫩的食指,勾著一串小鑰匙,那女孩睜著一雙杏眼,水色盈盈。

  許肆蹙眉:「你怎麼有鑰匙?」

  說起來,這人同樣是被逮過來的,待遇卻比他好很多,身上的小洋裙連邊都沒破,唯一一點狼狽模樣還是因為他。

  他目光凝在女孩的眉眼上,無聲一哂,行吧,誰讓人家長得好看呢,土匪也會憐香惜玉。

  喻溫眨眨眼,輕輕「唔」了聲。

  「我偷的。」

  這話沒錯,確實是她從喻大洪那裡偷來的。

  許肆一怔,而後輕輕蹙了下眉尖兒。

  被土匪擄到這裡來受人欺侮——嘖,土匪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喻溫不知道他腦補了什麼,拿著鑰匙把柴房打開,她倒是不擔心這人會跑,寨子外面有兄弟守著呢,除非有她幫忙。

  她悄悄扁嘴,感覺嘴裡還有土味。

  才不要幫他呢。

  柴房裡有煤炭和樹枝混在一起的味道,不算太難聞,反而因為屋子朝陽而氣味乾燥。

  許肆接了喻溫手裡的蠟燭,點了一小堆柴火照明,用樹枝撥了撥火星。

  「你是怎麼被搶來的?」

  他即使是蹲著,脊背也挺得筆直,因為身形清瘦而顯出一種孤直料峭之感。

  喻溫悄悄打量幾眼,心想,這人是個當兵的,或者是,是個準備當兵的。

  怪不得爹不放他走呢,這人身份估計不簡單。

  該不會是來剿匪的吧……

  喻溫皺緊了眉頭,落在許肆眼裡就是十分可憐的模樣,他難得有點分寸感,不想提起她的傷心事,轉了話頭。

  「你家裡人沒派人過來救你?」

  喻溫扁著嘴:「有也沒用,打不上來。」

  這人有點蠢,她看起來很像被搶過來的嗎?

  許肆瞭然,捏了捏自己薄薄的耳垂。

  打不上來也正常,就連他們也不敢打,雖然大部分原因是由於文斌一直嘟囔著政策不允許。

  許肆微微抬了下頜,清矜的眉眼間隱隱顯出幾分倨傲。

  「我會救你出去。」

  他說:「不過你得配合我。」

  喻溫緊張不已,來了來了,他要說出他的目的了。

  許肆清清嗓子,壓低了聲音。

  「這裡有吃的嗎?」

  「……」

  小廚房的蠟燭被點上,映亮了一櫥櫃的鍋碗瓢盆,喻溫燒了熱水,轉頭看著倚在門邊的年輕人。

  「疙瘩湯喝嗎?」

  許肆有點驚訝:「你會做飯?」

  喻溫奇怪瞅他:「為什麼不會,我娘教的。」

  她娘是山下地主家的女兒,逃婚的時候被喻大洪碰見,就搭夥過了日子,前兩年病逝,她什麼都會,也就什麼都教喻溫。

  燭光昏黃,隨著風吹而微微躍動,女孩垂著眼,動作熟練的攪麵湯。

  許肆靜靜看了會兒,突然問,「你想家嗎?」

  喻溫腹誹,這就是她家,她想個毛線。

  但她也想從這人嘴裡套話,便點了點頭。

  「有點,」

  她好奇地問:「你是因為什麼被逮過來的,這裡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捉人。」

  許肆一哂:「逮我?他們可沒那本事。」

  喻溫不說話,只是瞅他。

  她生了雙水亮的杏眼,看人特別認真,許肆略有些不自在,收了懶散抻著的腿,站直了。

  「怎麼,不信?」

  喻溫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她只是佯裝好奇,不動聲色地打探消息。

  「你是當兵的嗎?」

  許肆抬了下眼皮:「水開了。」

  嘖,轉移話題。

  喻溫心裡已經確認他是當兵的了,她知道山下有支部隊守著,幾次想要派人來跟喻大洪交涉,都被喻大洪轟出去了。

  誰知道那些人有什麼樣的本事,萬一是埋伏呢。

  喻溫倒不這麼覺得,她從小被娘親教著讀書認字,懂的事情不少,但整天待在山上到底是消息閉塞,一時半會兒也琢磨不出來這支部隊的真實意圖。

  所以她想從這個人下手,萬一能撬出點消息呢。

  熱乎乎的疙瘩湯被盛出來,上面還撒了一層細碎的蔥花,許肆坐下的時候瞧了一眼周圍。

  「你對這裡很熟悉?」

  喻溫面不改色道:「我經常吃不飽,就喜歡來這裡給自己找點東西填肚子。」

  事實上,這就是專門給她準備的小廚房。

  對不住爹,閨女給您抹黑了。

  許肆點頭,像是沒起疑,低頭開始喝湯,他動作斯文優雅,一點也沒有當兵的糙勁兒,倒像個金枝玉葉的小公子,低頭時露出的一截後頸跟喻溫的手一樣白。

  真奇怪,這人到底是不是當兵的。

  喻溫看著他吃,小聲問:「你要在這裡待多久,要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許肆原本是打算利用她的,畢竟她比自己方便打探消息,但……

  他搖頭:「不用你。」

  喻溫小臉一僵。

  完了,他是不是懷疑我了,嗚。

  許肆喝了一口湯:「你好好保護自己,我很快就會把你救出去的。」

  他問:「你家裡還有人嗎?到時候我送你回家。」

  喻溫憋了憋,給自己憋出一個小可憐人設。

  「爹娘都死了,家裡只有一個後媽,我不想回去。」

  嗚,女兒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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